沈聿正在宴会厅的中央,和几个人谈笑风生。他看到我,遥遥举杯,笑容温柔。
我强迫自己挪开视线,假装被阳台外的夜色吸引,慢慢朝着宴会厅边缘巨大的落地窗走去。或许……或许我可以从阳台想办法离开?虽然这里是三楼,但……
就在我快要接近落地窗时,一个略微有些不同的身影挡住了我的去路——是王董事,那个卷款潜逃、被沈聿亲手处理掉的元老。
他脸上的笑容同样标准,但仔细看,嘴角似乎有些微不自然的抽搐,端着酒杯的手指也在极其轻微地颤抖,仿佛这具“傀儡”出了点什么小故障。
“沈……沈小姐……”他开口,声音比其他傀儡要滞涩一些,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能……能请您跳支舞吗?”
他僵硬地伸出手。
我心脏狂跳,下意识地想拒绝。
但就在这一刻,我清楚地看到,王董事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极其快速地闪过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情绪——极度痛苦、挣扎,还有……一丝微弱的、求救般的哀恸?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我以为是错觉,但那绝对不同于其他傀儡彻底的死寂!
他……他还有一点自己的意识?
这个发现像一道闪电劈进我绝望的黑暗。
沈聿的技术并非完美无缺?这些傀儡里,还有残存的本我?
王董事僵硬的手还伸在半空,等待我的回应。周围似乎有目光开始若有若无地聚焦过来。
我知道,如果拒绝,可能会引起沈聿的怀疑。
我看着王董事那双似乎蕴藏着无尽痛苦的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鼓噪。
机会?陷阱?还是……
我缓缓地,将自己冰冷颤抖的手,放到了他那更加冰冷僵硬的手掌上。
“我的荣幸。”我听到自己用干涩的声音回答。
6.
我的手落在王董事冰冷僵硬的掌心,像按上了一块没有生命的蜡像。
那触感让我胃里一阵翻搅,几乎要立刻抽回。但我强迫自己停留,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皮肤下细微的、不自然的震颤,像是内部有什么精密但故障的仪器在疯狂运转。
他的手指极其缓慢地、笨拙地合拢,勉强圈住我的手。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冷硬。
音乐是一首舒缓的华尔兹。
周围的“宾客”们成双成对地滑入舞池,他们的舞步标准、流畅,甚至堪称优美,但那种同步的、毫无灵魂的整齐,比杂乱无章更让人恐惧。
王董事牵引着我,动作僵硬得像个第一次上发条的玩具兵。他的另一只手搭上我的腰,隔着一层薄薄的礼服面料,那冰冷几乎要渗进我的皮肤。
一步,两步……他的步伐沉重而迟滞,好几次差点踩到我的脚。
我不得不集中全部精力跟随他这笨拙的引领,这反而暂时压制了部分恐惧,变成一种怪异的、高度紧张的专注。
我们混入舞动的傀儡群中。近距离看,他们脸上的笑容更加清晰,也更加恐怖。粉底似乎都盖不住某种不自然的灰败底色,眼睛玻璃珠似的,反射着水晶灯的光,却没有任何聚焦。
“王……王叔叔?”我试探着,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淹没在音乐里。
王董事的嘴唇微微翕动,像是生锈的合页在艰难开合。他空洞的眼睛直视着前方,越过我的头顶,看向不知名的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