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广播再次响起，我才恍然惊觉，颠簸已然停止，忽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念头——
幸好我又想了陆郁泽一次，第974次，如果飞机不幸坠毁，就是此生最后一次了。
“由于天气原因，本次航班将在十五分钟后就近降落于B城机场，请各位乘客做好准备，为您带来的不便深表歉意。”
周围再次哗然，有人为能安全降落松了口气，有人则因为要等待中转而有些烦躁。
我身下这位显然是后者，因为我明显听到他“啧”了一声，很不耐的样子。
一念及此，我才慌忙起身，不料动作太大，腰部忽地剧痛，让我瞬间再次跌下去。
我腰原本就有旧伤，加上长期不健康的睡眠姿势以及久坐，腰椎间盘就出了问题。
可是工作太忙，落脚点也不固定，没时间接受系统治疗，病情逐渐加重。
直到上次去医院，医生严肃提醒我，如果再不抓紧治疗，就只能手术了，并且有很大风险。
我才下定决心辞职，上周就提交了申请，今天也是我最后一次飞行。
不料竟碰到这样少见的突发情况，还引发了腰伤，运气实在是有够差的。
而当我抬头对上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脸时，又觉得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2
陆郁泽的长相较高中时没太大变化，顶多就是五官长开了，发型也更成熟，但还认得出。
变的是声音和眼神，皆多了几分被岁月和世事碾压过的沧桑，让我觉得有些陌生。
尤其是垂下眼看我时，眼底的光都敛着，只显出几分冷厉沉然，再无半分旧时模样。
我甚至怀疑他根本没认出我。
于是低下头，扶着座椅起身，心头惶然发颤，磕磕巴巴地将广播内容又重复了一遍。
换来一声轻嗤，“我听得懂中文。”
我连连点头，忍住腰间疼痛，踉跄着转身，被他叫住，声音像是冰棱砸在地面上，冷而脆。
“申苒妤，八年了，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再次听到他唤出我的名字，犹如一根细针扎进耳朵里，响起尖锐而长久的嗡鸣，下意识反问。
“那你呢，如果飞机真出了意外，这就是我们最后一面，你想对我说什么吗？”
埋怨，唾骂，痛恨……亦或者一点点想念，都可以。
说吧陆郁泽，只要你说，只要证明你从未忘记过我，我都想听。
时间在我的期待中被拉长到凝固，再被他的回答切开一条缝隙，才有风重新灌入，凉得刺骨。
“没什么好说的，我会拉着你一起死。”
直到我拖着疼痛的身体机械地完成后续工作，再回到舱门处坐下，脑海中还回荡着他那句话。
听上去可怕，细想却不乏浪漫。
死同穴，还有这种好事？我之前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甚至忍不住笑了一声。
果然，一见到陆郁泽，什么理智、矜持、克制通通都不作数了。
但这万米高空的猝然重逢，不过是电闪雷鸣造就的一场梦。
落地，就该醒了。
几分钟后，飞机在B城机场平安降落，大雨倾注，天地间一片茫茫。
我站在舱门，安排乘客依次登上摆渡车，陆郁泽走在人群最后，缓慢移动着。
竟比高中时又长高了些，可以轻松俯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