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半睡半醒之间,感觉床垫动了下,陆郁泽离开了,很快又回来,将一条热毛巾盖在我后腰上。

理智迟于触感反应过来——我的衣服是掀开的!

我几乎是瞬间惊醒,心脏狂跳着,听到陆郁泽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屏住呼吸继续装睡。

但他只是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走去床边,压低了声音打电话。

“抱歉周教授,我这边出了一些问题,这次中医学术交流会恐怕无法到场了。”

“是出发了,但是由于天气原因,我乘坐的航班迫降了……是的,我在B城。”

“看情况几个小时后就能飞,但是我去不了……不不,不是赶不上,您也不用派车来接我……是我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走不开。”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语气又重又急,陆郁泽却只是轻笑一声,嗓音竟有几分颤抖。

“您就当我任性吧,评职称的事以后还有机会,但眼下这一刻,我已经等了许多年。”

对面大概也感受到了他的执拗,不再多劝,果断挂了电话。

陆郁泽又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才走回床边,在我这一侧蹲下,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我脸上。

许久之后,呓语般叹息,“周教授问我值得吗,我答不上来,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随着尾音散尽,微凉的指尖轻轻触上了我眼尾,我蓦地一抖,满溢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陆郁泽的手顿了下,并没拆穿我装睡,只是起身绕到床的另一侧,轻轻躺下。

柔软的被子覆下来,裹挟着我坠入一场久远的旧梦。

4

我被送到陆郁泽家时,只有九岁。

准确地说,是卖到。

陆郁泽的父亲陆良是我们当地著名的企业家,旗下产业横跨制造、房地产和餐饮。

但忙于扩展商业版图的野心之下,是被长久忽视的家庭和妻儿。

最终妻子因抑郁症自杀身亡,九岁的儿子遭受重创,半年时间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后被诊断为轻度自闭,加之抑郁症还有一定的遗传倾向,陆良这才慌了神。

但他和儿子一向不亲近,儿子对他也有抵触,几番尝试之后很快束手无策。

只好听取心理医生的建议,试着找一个健康、开朗、乖巧的同龄孩子作为陪伴。

陆良吩咐秘书去找,消息泄露,被在他公司上班的,我的继父宋坤提前得知,主动推荐了我。

当时我母亲与宋坤结婚一年,他本就厌恶我这个拖油瓶,日常苛待辱骂,偶尔连饭都不给吃。

母亲都知道,但为了抓住这个依靠,一直视而不见,恰巧又在那时查出了怀孕。

对新生命的期待,以及对养育多一个孩子的担忧,让她很快选择了放弃我。

继父带我去剪了寸头,又买了两身男童的服装,叮嘱我要装成小男孩。

不能让别人帮我脱衣服或者洗澡,要听话要忍耐,要伺候好小少爷。

虽然我不知道伺候是什么意思,但我懂得忍耐,并且一直都做得很好,所以并不算太害怕。

陆良特意在家等我,对点头哈腰的宋坤视而不见,仔细打量了我一番,就拉着我上了楼。

穿过铺着松软地毯的走廊,停在尽头的房间门前,敲了好几次,里头都没传来一丝声响。

“阿泽,爸爸给你接来了一个弟弟,以后陪你一起吃饭、睡觉、上学,聊天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