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握着桌上那杯已经冷掉的、口感酸涩的廉价速溶咖啡,手指冰凉,脊背一阵发麻,像有冰冷的蜈蚣缓缓爬过。

大概是幻听吧,太累了。

以前通宵加班时也出现过。

我试图这样告诉自己,用力喝了一口冷咖啡,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寒意。

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着,捕捉着任何一丝声响。但之后,直到天亮,那种敲击声再没出现过。

接着是门锁。

我谨记着陈经理的话,每次去完洗手间回来——穿过那段灯光昏暗、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总让我心跳加速——都会从里面把大门锁重新拧开,确认锁舌完全弹回门框内,然后再回到工位。

我害怕那种被彻底锁死的封闭感,也怕黑,怕这种绝对的孤独,所以总会留一盏离我最远的廊灯,让光线能稍微驱散一点这令人心慌的黑暗。

有一次,大概是凌晨四点左右,我又去了一次洗手间。

冷水冲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窝深陷、脸色苍白、眼神惊惶的女人,我感到一阵陌生和悲哀。

往回走的时候,我的心跳莫名加快,仿佛某种预感。

手放在冰凉的门把上,拧开。

视线习惯性地先落在门锁上。

——横杠冰冷地、结结实实地卡在门框的锁槽里。

锁是锁上的!

我的脚步瞬间顿住,血液“嗡”地一下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四肢冰凉。

我清楚地记得,我大概半小时前从洗手间回来,绝对把它打开了!

我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刚才拧动锁芯时,金属部件那一下轻微的、顺畅的震动感,以及锁舌缩回去时那一声轻微的“咔”。

怎么可能?

我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我死死盯着那把锁,仿佛它能给我一个答案。

可能……可能是我记错了?

太困了?

意识模糊了?

或者,是因为潜意识里害怕,所以不自觉地在某个我没留神的时刻,梦游一般折回去锁上了?

大脑在极度疲劳下是会出错的。我拼命给自己寻找合理的、科学的解释。

我一步一步地挪过去,手指冰凉甚至有些发抖地握住那横杠,用力一拧——咔哒。

锁开了。

沉重的金属触感真实得不容置疑。

我站在门前,心里毛剌剌的,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别扭感盘踞不去。

最终,我还是把它打开了,这一次,我像完成某种仪式般,死死地盯着那锁舌,眼睛一眨不眨,几乎是倒退着回到自己的座位,视线一直没离开那扇门和那把锁。

它一整夜再没动过。

但恐惧的种子一旦落下,就会悄无声息地、顽强地发芽,然后伸出它的触角,缠绕你的理智。

我开始变得疑神疑鬼,更加留意四周的一切细微动静。

然后,更多无法解释、令人头皮发麻的细节,像沼泽地的气泡一样,咕嘟咕嘟地浮现出来。

办公室角落那台饮水机的加热指示灯,有时会在深夜里,在我完全没去接水的情况下,突然自己亮起猩红的光,内部发出咕咚咕咚的、沉闷的沸腾声,持续那么一两分钟,又自己“啪”地一声熄灭,回归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