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3

我和母亲的东西不多,两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我拉着母亲,林帆提着箱子,我们像三个刚从地狱里逃出来的囚犯,没有一个人回头。

楼下晚风一吹,我才觉得活了过来。

空气里再没有那股熟悉的,混杂着烟酒味和霉味的压抑,只有自由。

自由闻起来,原来是清新的。

“思涵,我们……我们去哪儿?”母亲攥着我的手,眼神空洞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是啊,她当了半辈子的附庸,早就忘了怎么自己走路了。

“妈,有我。”我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我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够我们住。”

这一天,我想了十年。

那间小小的出租屋老破小,六楼,没电梯。

我们爬上去,打开门,一室一厅,被我收拾得干干净净。

阳台上的几盆绿萝探头探脑,是我唯一的活物。

“妈,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把行李箱立在墙角。

母亲环视着这个逼仄却温暖的空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好……好……”

林帆放下东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硬塞进我手里。

“姐,我这些年攒的奖学金和零花钱,两万多,你和妈先用。”

我看着他。

这个在父亲的偏爱里长大,却没有长成一棵歪脖子树的弟弟。

心口那块最硬的地方,软了一下。

“帆帆,钱你自己留着,姐姐有工作。”我把卡推了回去,“我养得起你和妈。”

“姐!”林帆急了,声音都高了八度,“爸他……他对不起你们,我替他还!以后妈的生活费,我来出!”

他凭什么还?他有什么可还的?

“这跟你没关系。”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林帆,你记住,你是你,他是他。”

“你不用为他的错背上任何十字架。”

“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以后当一个堂堂正正、尊重女人的男人。”

“别活成他的样子。”

林帆的肩膀塌了下去,他沉默了很久,然后重重地点头。

“姐,我记住了。”

他没再坚持给钱,临走前,却从包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绒布盒子,递给母亲。

“妈,我用奖学金给你买的,本来想等你生日再给。”

母亲颤抖着打开。

里面是一条细细的银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福”字。

母亲的眼泪瞬间决堤,她把项链死死攥在手心,像是攥住了她破碎半生里,唯一的一点甜。

送走林帆,我给母亲烧了热水泡脚。

她坐在床边,借着灯光,一遍遍地抚摸那条项链,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珍爱。

我的心又酸又胀。

“妈,以后会好的。”

“嗯。”她点点头,忽然抬头看我,“思涵,妈……妈以前是不是特别没用?”

我蹲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凉的手。

“不。”

“你只是太善良了。”

“以后,你的善良,要带点锋芒,留给值得的人。”

那一晚,我和母亲挤在卧室的小床上。

她睡得很沉,几十年来,第一次没有被噩梦和醉鬼的嘶吼惊醒。

我却睁着眼,一夜无眠。

脑子里反复回放的,是林建国那张写满恐惧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