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姨母脸色微微一变，立刻道：“夫人有所不知。元帅身子不好，用的人参都是百年的野山参，自然是这个价。”
“哦？”我故作惊讶，“可我娘家也做些药材生意，据我所知，百年野山参有价无市，二百两一斤，怕是连参须都买不到吧？而且，我昨日问过元帅的随侍大夫，元帅的药方里，用的是高丽参，并非野山参。高丽参最好的，市价也不过五十两一斤。”
我顿了顿，看着她已经有些发白的脸，继续慢悠悠地补充：“这一来一去，可就是一百五十两的差价。这还只是一笔。我粗略翻了翻，光是上个月，药材这一项，就多支出了近千两银子。陆姨母，您说，这银子……是花到哪儿去了呢？”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老管家的头垂得更低了，大气都不敢出。
季渊的脸色也变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姨母。他或许讨厌我，但并不蠢。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陆姨母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我……我……这是药材行的人……他们坐地起价……”
“是吗？”我合上账本，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冷意，“那我可要派人去好好问问是哪家药材行了。敢欺瞒到元帅府头上，胆子可真不小。或者，我们直接报官，让京兆尹来查一查，看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您说好不好？”
报官？
陆姨母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这种中饱私囊的勾当，府里下人或许心知肚明，但只要主家不追究，就不是事。可一旦捅到官府，那就是板上钉钉的罪名。
她求救似的看向季渊。
季渊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再护短，也知道这事不占理。贪墨的还是他爹的救命钱，这传出去，他季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他咬着牙，瞪着我，像是要用眼神把我杀死。
我坦然地回视他，手里把玩着库房的黄铜钥匙，轻轻抛了抛。
“将军，”我开口，打破了僵局，“这件事，您看怎么处理？”
我把皮球踢给了他。
他要是包庇，就是不孝不义。他要是不包庇，就得亲手处置自己的姨母，落个不念亲情。
季渊死死地盯着我，过了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府中事务，凭母亲做主。”
他叫了我“母亲”。
虽然语气硬得像石头，但终究是认了我的身份。
我笑了。“好说。既然将军这么信任我，那我就斗胆做个主了。”
我看向抖成一团的陆姨母，声音恢复了温和，“陆姨母年纪也大了，管家劳心劳力，想必也累了。不如这样，府里西边有个小院子，清静雅致，您就搬过去，安心颐养天年吧。以后府里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这话说得客气，其实就是夺了她的权，把她软禁了起来。
至于那些贪墨的银子，我一个字都没提。狗急了还跳墙，把人逼死，对我没好处。我只要她把权力吐出来，并且再也不能给我使绊子，就够了。
陆姨母面如死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季渊闭了闭眼，最终还是对着我，僵硬地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我看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