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是好茶，就是有点凉了。
这元帅府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不过，这样才有意思。
3
陆姨母被我“请”去静养的第三天，大元帅季擎苍，病倒了。
病得据说很重，宫里的御医来了一拨又一拨，全都摇头叹气，说元帅这是早年征战沙场落下的旧疾，积劳成疾，油尽灯枯，让家人准备后事。
一时间，整个元帅府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声音比蚊子哼哼还小。
季渊更是衣不解带地守在他爹的床前，一双眼睛熬得通红，整个人憔悴了一大圈，活脱脱一个二十四孝的好儿子。
陆姨母的娘家，也就是季渊的外祖家，陆家人，也纷纷登门探望。为首的是季渊的舅舅陆正德，一个看起来颇有城府的中年男人。
他们一进门，就围在季擎苍的病床前，哭天抢地，呼天抢地，不知道的还以为元帅已经咽气了。
而我，作为元帅名正言顺的夫人，却显得格格不入。
我没有哭，也没有守在床前。我只是每天按时按点地去给元帅请安，看看他的情况，然后就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该喝茶喝茶，该看书看书，仿佛病倒的不是我丈夫，而是个不相干的邻居。
这下，我可就成了众矢之的。
“裴氏！我父亲病重至此，你竟还有心思在这里看闲书！你的心是铁打的吗？”
季渊一脚踹开我的房门，双目赤红地瞪着我，那样子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我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书卷，抬起眼皮看他。“将军，我在这里看书，和你踹我的门，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你！”季渊气得浑身发抖，“父亲快不行了！你身为他的妻子，不思侍奉汤药，却在此享清福，你还有没有一点为人妻的本分！”
他的舅舅陆正德也跟在后面，一脸痛心疾首地帮腔：“是啊，夫人。元帅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冷血无情？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人戳我季家的脊梁骨？”
好一出道德绑架的大戏。
我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将军，陆大人。第一，元帅的病，有御医在看，有专门的药童在熬药，轮不到我一个外行插手。我去了，是添乱，还是帮忙？”
季渊一噎。
我继续说：“第二，我若是在床前哭哭啼啼，就能把元帅哭好吗？若真是这样，我就是哭瞎了双眼也愿意。可如果不能，我的眼泪除了扰了元帅清静，还有什么用？”
陆正德的脸色也僵住了。
“第三，”我看向季渊，“将军衣不解带，孝心可嘉。但你别忘了，你不仅是元帅的儿子，还是镇守京畿的大将。如今元帅病重，朝局不稳，你不想着如何稳定军心，守好门户，却在这里为了这些虚名耗尽心神。万一此时有宵小作乱，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我每说一句，季渊的脸色就白一分。
我说完了，屋子里一片死寂。
他们大概从来没想过，这些在他们看来天经地义的“孝道”和“本分”，在我这里，能被拆解得如此一文不值。
是啊，哭有什么用？守着又有什么用？
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的一场戏罢了。
我看着季渊那张憋屈又无言以对的脸，心里觉得好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