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个字,又轻又重,带着一种彻底斩断的决绝。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那几个工作人员大气不敢出,眼神在两人之间偷偷逡巡。
陆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
他死死盯着沈知意,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一毫往日里那种痴迷、顺从、或是委屈痛苦的痕迹。
没有。
一丝都没有。
那双他曾经认为最柔顺不过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火焰,燃烧着一种他完全陌生的冷静恨意和嘲弄。
她不是在闹,不是在赌气,她是真的。
这个认知让陆沉心里莫名地慌了一瞬,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失控了,从他指缝里溜走,再也抓不回来。
但这种感觉很快被更大的愤怒和无法下台的难堪所覆盖。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强压着怒火,试图拿出以往的威严:
“就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柔柔身体不好,我只是多照顾她一些,你……”
“陆沉”
沈知意再次打断他,耐心耗尽:
“你的柔柔是缺胳膊还是断腿,需要你用夫妻共同财产去‘照顾’到她床上去?”
“签字,别让我说第三遍。”
“或者,你想让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出现在明天你们公司董事会的桌面上?”
陆沉的话彻底噎在喉咙里。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脊背挺直,下巴微扬。
明明穿着可笑的病号服,脸色苍白,却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锐利和强大气场。
她不是在开玩笑。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额角青筋跳动。
四周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他从未如此丢脸过。
最终,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他弯腰,捡起了那支掉在地上的中性笔。
笔尖在纸张上停顿良久,几乎要戳破纸面,才终于用力地划下自己的名字——陆沉。
每一笔都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屈辱。
沈知意冷漠地看着,等他最后一笔落下,立刻抽走了那份协议,仔细检查了一遍签名。
然后,她将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仔细折好,重新放回病号服口袋,贴身收藏。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完成了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轻轻吁了口气。
再抬头时,脸上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轻松的笑意。
这笑意刺痛了陆沉。
他阴鸷地盯着她,从齿缝里挤出声音:
“沈知意,就算离婚,你也别想占到便宜。净身出户?你做梦!我的财产……”
“你的财产,我一分钱都不要。”
沈知意语气平淡:“留着给你的柔柔买补品吧,看她那样子,虚得很。”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他,投向办公室门口。
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人,穿着简单的黑色短袖T恤和迷彩长裤,身姿笔挺如松,眉骨很高,眼窝深邃,眼神锐利而沉静,正看着这边。
是这家私立医院负责这一片区域的安保队长,叫陈劲。
她记得,上辈子她最后被拖回病房时,只有他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沈知意忽然朝他走了过去。
在陆沉愕然、工作人员诧异、以及当事人陈劲微怔的目光中,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挽住了陈劲肌肉结实的小臂。
陈劲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想抽手,却在对上沈知意那双平静无波却又暗流汹涌的眼睛时,顿住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