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却没接,甚至往后退了半步,像是那锦盒烫人似的。他垂着眼,连看都没看那暖手炉,声音低了些,却更显疏离:「属下身份低微,不敢用侯爷的东西。」他顿了顿,补充道,「值夜是属下本分,府里的炭盆够用,不碍冷。」
沈清辞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发抖。他想起去年冬天,他给林砚送过一件貂绒里子的冬衣,林砚也是这样拒绝,后来他偷偷去侍卫房,却看到林砚穿着旧棉袍,耳朵冻得通红,却还在给其他侍卫分炭火。他攥紧锦盒,指甲掐进掌心:「你……」刚开口,心口忽然一阵发紧,像有只手攥着他的心脏,疼得他扶着廊柱咳起来,眼泪都快咳出来。
林砚的身体猛地动了,手抬到一半,指尖都快碰到沈清辞的后背,却又攥成拳垂在身侧。他看着沈清辞弯着腰咳嗽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他知道这是心悸的症状,该立刻让他坐下,喝杯温参茶。可他不能,他只是个侍卫,连递一杯茶都要顾虑「逾矩」。「侯爷若是不适,属下这就去请太医。」
「不必了。」沈清辞喘着气,把锦盒塞回袖中,声音轻得像风,「你下去吧,本侯想一个人待着。」
林砚躬身行礼,玄色的身影转身时,指尖悄悄掐进掌心,掐出几道红痕——他怎会看不出沈清辞脸色不对?方才那阵咳,分明是心脏承受不住的征兆。可他不能靠近,不能接那暖手炉,更不能说一句「您别生气,属下陪您坐会儿」。侯府与侍卫,云泥之别,他的在意若是被人发现,轻则被逐出师门,重则会被政敌利用,说沈清辞「宠信下人,败坏门风」。
那晚林砚守在沈清辞房外,听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轻,却像锤子似的砸在他心上。直到天快亮,他才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他托药铺掌柜做的润肺糖,用的是最软的饴糖,还加了点川贝粉,适合沈清辞的嗓子。他走到窗台下,手指反复摩挲着油纸包,想推开窗送进去,却又怕惊醒沈清辞。最后,他只能把油纸包轻轻放在窗台上,又往炭盆里添了两块银丝炭,才悄悄退到侍卫房的角落,睁着眼等到天亮。
第二章诀别的冷语与暗护
入秋的风裹着碎叶,在永宁侯府的青砖地上打着旋,发出沙沙的响,像藏着无数细碎的预警。京城的风声骤然变紧,街头巷尾都在传李丞相要拿侯府开刀,直到那封伪造的「通敌书信」被呈到皇上面前,沈清辞才真正尝到了「山雨欲来」的寒意。太后虽在宫里替他周旋,却架不住朝臣们「铁证如山」的声讨,最终只能下旨,将他禁足在侯府里,连院门都不许踏出半步。
沈清辞坐在书房里,指尖抚过那些所谓的「证据」——信纸是父亲生前常用的竹纸,字迹却模仿得生硬,末尾的印章边缘还带着毛刺,一看就是伪造的。可他再清楚又有什么用?如今他被困在这方寸之地,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心口忽然一阵发紧,熟悉的钝痛感顺着肋骨蔓延开来,他指尖冰凉,撑着桌沿想去够抽屉里的药瓶,指节刚碰到木抽屉,书房的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
林砚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秋夜的寒气,玄色劲装的裤脚沾着墙根的湿泥,袖口勾破了个小口,露出底下结痂的划伤——显然是刚翻过高墙回来。他手里捧着件黑色披风,布料是最厚实的貂绒,是沈清辞去年冬天想送他、却被他拒绝的那件,此刻披风上还凝着细碎的夜露,落在指尖凉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