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淘米声、倒油声很清楚,可凑近看,灶膛里只有几根湿木头,冒着青烟,散着霉味;锅里的水是凉的,水面飘着黑泥和水草。
他搬小板凳坐在门口,看奶奶的背影。
阳光透过厨房小窗照进来,却照不进奶奶身边三尺地——那里笼着层薄雾,雾里有细小的水珠漂浮,水珠映着奶奶的身影,身影是半透明的,能看到后面的灶台。
"咕噜噜",刘十一的肚子叫了。
奶奶端着青花碗走出来,碗底沾着黑泥,碗里的白米饭冒着热气,可凑近时,刘十一没觉出暖意,反而更加寒冷。
"快吃吧。"奶奶的声音沙沙的,像砂纸磨木头,还夹着水声,像嘴里含着水。
刘十一接过碗,入手冰凉。
扒一口饭,嚼着有砂砾感,像湖底的泥,咽下去时胸口压着冰,连呼吸都带着腥气。
他抬头想说不好吃,可奶奶正盯着他,嘴角的笑更僵硬,牙齿白得吓人,牙龈泛着青黑,催促他赶紧吃。
吃到一半,他浑身发冷,指尖发青。
窗外明明亮着,屋里却暗下来,墙上的老座钟"咔哒"响,指针倒着转,从三点十五分往回走,每走一格,就传来水滴声。
"奶奶,我冷。"他放下碗,指尖碰碗沿,碗沿竟在吸他的体温,指尖更麻了。
奶奶没说话,往他房间走。
他跟过去,看见她从衣柜里拿出厚棉袄——去年冬天的,领口沾着黑泥。
他伸手摸,棉袄是凉的,还带着樟脑丸味,可凑近闻,有湖水的腥气。
"睡会儿吧。"奶奶帮他盖好被子,手掌碰他额头时,像块冰。
刘十一打个哆嗦,闭眼装睡。
他听见奶奶轻轻走出房间,厨房水龙头"滴答"滴水,堂屋太师椅"吱呀"响。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突然静了,连滴水声都停了。
他悄悄睁眼,门缝里的光变成青绿色,像坟地的鬼火,在地上跳着。
他爬起来,走到门缝边看——堂屋糯米圈里站着奶奶,她低头看着米粒,手里拿着颗硬糖,正是他放的。
硬糖在她手里慢慢化,糖水顺着手指滴在米粒上,竟在圈里画出个"七"字,地面的湿痕跟着糖水动,像在写什么。
三、阴饭勾魂
午夜的老座钟没响,刘十一却被厨房的水声惊醒。
水龙头"滴答"响,还夹着碗筷碰撞的脆响,像有人在洗碗,声音里带着水的黏腻感。
他裹着被子坐起,浑身冷得像掉过冰窖。
被子再厚,寒气也往骨头缝里钻,他摸额头,凉得像贴了冰。
想起奶奶的饭,胃里翻江倒海,像有无数冰冷的虫子在爬,还带着湖水腥气。
"咕噜噜",肚子叫得空洞,带着寒意。
他低头看手,指甲缝里的黑泥搓不掉,沾在指尖,闻着有腐烂水草的腥气,指尖发麻,像泡在冰水里太久。
厨房的声响越来越大:淘米的"沙沙"声里夹着泥粒摩擦声,倒油的"哗啦"声带着水的溅响,切菜的"咚咚"声像在剁湿木头,最后竟传来"咕叽咕叽"的咀嚼声,像有人在嚼湿纸,还带着"啪嗒"的水滴声,像是汁水滴在地上。
刘十一捂住耳朵,可声音像从墙里钻出来的,无孔不入。
"吱呀——"房门被推开条缝,青绿色的光透进来,在地上投出细长的影,像条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