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他爬上床，被子像裹着湿毛巾，越睡越冷。
迷迷糊糊间，奶奶的童谣飘进来："月光光，照厅堂......"
他揉眼坐起，歌声停了。
老座钟机芯"咔哒"响，夹着细微的水滴声，像钟里进了水。
没看见的是，糯米圈里正沁出水珠，水珠映着月光，圈中央站着个佝偻身影，正低头盯着硬糖，地面的湿痕跟着脚步，慢慢绕圈。
二、七日回魂
第七天没太阳。
乌云像浸水的墨布，压得村子上空喘不过气。
刘十一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堂屋青石板上，怀里抱着奶奶的老花镜。
镜片上的水汽擦开后，反光里的人影不仅佝偻，蓝布衫下摆还滴着水，地面的湿痕跟着人影的脚步在动。
他吓得松手，老花镜"啪"地摔在地上，镜腿断成两截。
镜片滚到糯米圈旁，指尖碰米粒时，觉出米粒的凉和潮气，像刚从水里捞的。
更怪的是，圈里的硬糖没了，原地留个湿痕，像有人用舌头舔过，湿痕里沾着点黑泥。
阳光从窗棂照进来，光斑边缘泛着青黑色，像被湖水染过。
他低头看睡衣，袖口沾着黑泥，和奶奶鞋底的一模一样，指尖搓泥时，闻到腐烂水草的腥气，指尖开始发麻，像泡在冰水里太久。
上学路上，巷子静得吓人。
张阿婆的小板凳空着，竹篮里的青菜散在地上，叶子蔫了还沾着黑泥；
李家婶子的杂货铺关着，门板上的春联撕了一半，露出的门板上有细划痕，像指甲刮的，划痕里嵌着水草纤维。
他走得快，脚步声有回音，像有人跟着。
回头看，巷子里只有自己的影子，可走几步，影子旁多了个小佝偻身影，贴在墙根飘。
他猛停步，影子也停，小影子却慢慢飘到他脚边，地面留下串细小的湿痕。
村口大黄狗的窝空着，窝里只有几根狗毛，和一滩干黑泥，泥里沾的狗毛是湿的，还带着湖水腥气。
中午；学校食堂弄的西红柿炒蛋，盘子刚放桌上就觉得凉，像从冰窖里拿出来的。
刘十一夹了块鸡蛋送入嘴里，嚼着有砂砾感，像湖底的泥，嘴里满是腥气。
吐出来时，发现只是鸡蛋壳。
他抬头看同学，他们吃得热火朝天，没人发现他盘里的鸡蛋正慢慢变灰黑，蛋壳碎片露出来，像奶奶青花碗的裂纹。
下午上课，老师讲课的声音里，总混着奶奶的童谣。
他回头，身后的座位空着，窗户玻璃凝着水汽，水汽里映着个佝偻身影，趴在窗台上看他，影子的手按在玻璃上，留下个湿痕手印，手印里能看到水草。
放学回家，远远见老宅烟囱冒青黑烟，不是柴火的白烟，还带着霉味。
他跑过去，院门锁没扣，推开木门就听见厨房"咚咚"的切菜声。
走到门口，看见个佝偻身影站在灶台前，蓝布衫衣角飘着，头发湿淋淋往下滴水，切菜的刀上沾着水草。
"奶奶！你回来了！"刘十一跑过去想拉她的手。
奶奶慢慢转身。脸上的皱纹比记忆里深，皮肤青白得像泡发的海带，眼睛灰蒙蒙的，嘴唇没血色，嘴角却咧开僵硬的笑。
她没说话，点头转身进厨房，木制门槛被踩得"吱呀"响，走过的地方，青石板上的湿痕跟着动，像有双看不见的脚在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