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准备买张车票滚回老家的时候,我遇到了赵老四。

他是我住的那个片区的一个“能人”。开着一家小小的、半死不活的房产中介,但谁都清楚,那只是个幌子。他真正做的,是各种灰色地带的生意:帮人平事、牵线搭桥、放点小额高利贷。四十几岁,微胖,总是穿着一件不合身的polo衫,脖子上挂着一条粗得吓人的金链子,见人先笑,但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的精明和算计,总让人不太舒服。

认识他是在一个傍晚。我又一次面试失败,失魂落魄地走在脏乱的小巷里,不小心撞到了一个醉汉。醉汉不依不饶,揪着我的衣领要赔偿。我窘迫地翻遍全身口袋,也凑不出他讹诈的“医药费”。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我却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街上,羞愤又绝望。

就在这时,赵老四出现了。

他拨开人群,笑呵呵地拍了拍醉汉的肩膀,递过去一根烟,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醉汉竟然立刻变了脸色,讪讪地松开我,接过烟骂骂咧咧地走了。

“没事吧,小兄弟?”赵老四转向我,笑容和蔼,“外地来的?刚毕业?”

我惊魂未定,点了点头,笨拙地道谢。

“谢啥,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他打量着我,眼神在我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帆布鞋上停留了一瞬,“我看你像个文化人,咋混到这地步了?遇到难处了?”

或许是太久没感受到一丝善意,或许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我鬼使神差地向他吐露了困境。

赵老四听完,啧了一声,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多大点事!哥这儿正好缺个帮忙的,就是写写算算,登记个信息啥的,活儿不累,管吃住,一个月先给你三千,干不干?”

三千块!管吃住!对当时的我来说,这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巨大的惊喜冲昏了我的头脑,让我忽略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别有深意的光芒。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下来,千恩万谢。

第二天,我就搬出了那个隔断间,住进了赵老四中介门面房后面的一个小仓库里。环境比隔断间好不了多少,堆满了杂物,但至少是免费的。我的工作也确实如他所说,帮忙整理房产信息,接听电话,偶尔跟他出去“跑业务”。

所谓的“跑业务”,很多时候其实是去催债。赵老四放出去的高利贷,利息高得吓人。我跟着他,见识了这座城市光鲜表皮下的另一面。破旧的居民楼里,绝望的赌徒跪地求饶;灯红酒绿的夜店后门,欠债的年轻人被逼得以工抵债。我内心充满不适和恐惧,但那份工资和安身之所,像一根缰绳,拴住了我想要逃离的脚步。

我更不敢表露任何不满,因为赵老四在我面前,逐渐卸下了那层伪善的面具。他心情好时,会带我下馆子,吹嘘他的“江湖事迹”;心情不好时,则会对我呼来喝去,言语刻薄。我清楚地知道,我对他而言,不过是个便宜、听话、还有点文化的“马仔”。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在这潭烂泥里窒息下沉的时候,我遇见了张薇。

她是隔壁一家小理发店的洗头妹。第一次见她,是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我帮赵老四去街口买烟,路过理发店,看到她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啃着一个苹果。她很瘦,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简单的T恤,头发松松地挽着,露出纤细的脖颈。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层柔和的轮廓。她看起来和我见过的这个环境里的其他女孩不太一样,眼神很干净,带着一种安静的、甚至是有些疏离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