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姑姑眼中的惊诧以及她身后男人眼中的疑惑不解。
我坐在沙发上，旁边隐隐传来谈话声，但我心里却异常平静。
过了一会儿，谈话声变成争吵声，从隐忍到爆发。
“咱们家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
“养得起吗？！”
7
“我不管了！随便你胡春兰！是你自己要找苦吃！”
男人的怒吼声停止，姑姑走了出来。
她头发半白，脸上皮肉耷拉着，看起来苍老很多，虽然我有很多年没有见过她。
我站了起来，沉默地看着姑姑。
她扯了扯嘴角：“月月，姑姑......”
我笑了笑，打断她：“姑姑，没关系的，我只是来看看你，马上就要回去了。”
胡春兰惊讶，随后声音拔高些：“走什么走？谁说你要走，就在这住着。”
我诧异，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越来越多，多到溢出来。
最后，我留在了姑姑家。
那个男人是姑姑离异后再嫁的，他在工厂里做普工。
而姑姑之所以那么瘦，是因为得了糖尿病，不过现在在控制着，已经比以前稳定了很多。
漫长的一天过去后，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老小区不隔音，隔壁房间的交谈声，时大时小地传入我耳中。
“不是我狠心，你要用药，我只是个破打工的，咱们家养不起孩子。”是姑父的声音。
姑姑的声音很小，我听不清，只听见姑父说：“那就养到高考结束，这是我底线。”
说话声结束，换上了鼾声。
我坐起身，看着桌子旁的二十二。
“五年后，姑姑怎么样？”
二十二整个人藏在黑暗里，连身形都黯淡。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她。”她说。
也是，若不是这次，我也没有机会见到她。
8
今天是我回学校的时间，早上我很早就醒了，准确地说我一晚上没睡着。
我想着给他们做顿早饭，但不敢乱碰家里的东西，更不知道姑姑的病能吃些什么，便留了个纸条，告诉他们我先去学校。
然而，我从房间里出来，却看见了厨房里的姑姑。
她听见声音，回过头，瞧见我时，笑着说：“月月醒了，马上吃饭。”
我顿住脚步，餐桌上早餐各式各样，包子、油条、豆浆...
“姑姑...”
她端着粥出来：“你姑父要上早班，已经吃过了。”
我眨眨眼，深呼吸后走过去。
“你尝尝这个包子，这家老排队，今天你姑父起很早去买的。”姑姑夹了个包子放在我碗中。
我拿起包子：“姑姑，你是不是不能吃这些？”
姑姑笑：“这些含糖，姑姑得控糖，没事儿，正好减肥了。”
她笑的时候眉眼弯了弯。
因为胡志的原因，我对胡家人不熟，也不愿去熟络。
我低头喝了口粥，眼中的泪忽然掉到了碗中，甜甜的白粥不知是不是泪水的原因，有些咸。
“月月，现在是不是高二了？”
我埋着头，点了点头：“嗯。”
“最近学习累不累？”
我摇摇头：“不累。”
“不累也得注意劳逸结合，要学会释放压力。”我听见了姑姑的笑声。
这顿早饭是我吃过最丰盛的，也是最难过的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