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有抑郁症,还有自残倾向呢!”短发女生补充道,手指悄悄在手腕上比划了一下,“有人看见过他袖子底下的伤疤,可吓人了。”
“老师都让我们尽量别去招惹他。你怎么这么倒霉,偏偏跟他坐一起……”
她们的话语像细密的冷雨,悄无声息地渗进来。我下意识地朝旁边看了一眼,许迟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睡着了,又仿佛根本置身于另一个世界。阳光落在他微弓的脊背上,勾勒出一种易碎的倔强。
“不会吧……”我迟疑地应着,心里却不由自主地蒙上一层阴翳。
之后几天,我刻意保持着距离。许迟果然如她们所说,沉默得像个影子。他上课永远低着头,不是在写写画画,就是看着窗外发呆。他从不回答老师提问,老师也似乎习惯性地忽略他。他走路总是贴着墙根,避开所有人。
直到一周后的一次数学课。
我的自动铅笔滚落在地,一路蹦跳着,竟钻到了他的椅子下面。
我僵住了。眼看讲课的老师目光就要扫过来,我咬了咬牙,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空隙,硬着头皮飞快地弯腰伸手去捡。
指尖碰到笔杆的瞬间,我的视线无意间扫过了他的桌底面。
那原本该是光滑的木质表面,却布满了深深浅浅、密密麻麻的刻痕。
而那些反复重叠、几乎被磨得毛糙的刻痕,组成了两个字母——L.X.。
是我的名字缩写,林晝。
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呼吸骤然停顿。我猛地直起身,血液轰一下冲上头顶,脸颊滚烫,手脚却一片冰凉。我死死攥着那支笔,指节发白,不敢转头,不敢呼吸,脑子里一片混乱的轰鸣。
他刻了我的名字?为什么?什么时候?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缩写?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几乎窒息。那些关于他“怪胎”、“阴郁”、“自残”的流言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具体,带着冰冷的寒意刺进皮肤里。
一整节课,我坐得僵直,脊背绷得发疼,所有的感官却高度警觉地聚焦在身旁的人身上。我能听到他极轻缓的呼吸声,能闻到他身上那缕若有似无的苦香,甚至能感觉到他偶尔极其微小的动作带起的空气流动。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下课铃响,我几乎是弹跳起来,想要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位置。
就在我手忙脚乱收拾书本时,旁边一直沉默的人忽然动了一下。
他的声音很低,沙哑得厉害,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带着一种磨损般的粗粝,却又奇异地清晰,钻进我的耳朵:
“离我远点。”
我动作顿住,心脏狂跳,僵硬地转过头。
他终于抬起了头。额前的黑发微微散开,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颜色很浅,像蒙着雾气的琉璃,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沉寂的荒芜。此刻,那片荒芜里清晰地映出我惊慌失措的脸。
他看着我,又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来:
“我会伤害你。”
说完,他不再看我,重新低下头,将自己缩回那个无形的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