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温存模样,倒愈发不像那个杀伐果决的昏君了;
偶尔流露的柔情,恰似寒冰乍破,春水初融;
苏才人近来常往我宫中走动;
三位嫔妃里,属她与我最为投契,时常带着滋补汤药来看我,伴我闲话解闷;
(11)
苏才人是个心思单纯的,自幼体弱多病,在闺中时便少有玩伴;
与我相熟后,常拉着我说些体己话,那日竟红着脸道出一桩心事—— 她倾慕那位清俊温雅的陈太医已久;
闻得此言,我惊得急忙用眼神示意对方;
我的傻妹妹;
深宫禁苑,你我皆是圣上嫔妃,这般心思若教人知晓,怕是顷刻间便要人头落地;
苏才人却轻推开我的手:“宫人都遣出去了,殿内只你我二人,我信得过姐姐”
苏才人执着我手,细细诉说着那些朦胧情愫;
说陈太医眉目如画,谈吐温文,道他诊脉时指尖的温热;
说他垂眸浅笑时,恰似春风拂过梨枝;
字字句句,俱是少女情肠;
我蹙眉望她,心下暗觉不妙;
无论是否得宠,既入宫门,对旁人生出这般心思,便是取死之道;
几番劝诫皆是无用; 反倒从她口中得知一桩秘辛—— 入宫近一载,昏君虽屡次翻她牌子,却从未真正临幸;
说到此处,苏才人轻卷罗袖,露出一点朱砂痕,再三叮嘱切莫外传;
若教人瞧见这守宫砂,便是欺君大罪;
我怔忪之际,脑海中倏然浮现的,竟是祁胤夜半时分那双染着欲色的眼眸;
自知晓苏才人的隐秘后,我总觉心下难安;
宫中姐妹本就寥寥,若再有人行差踏错,这深宫便真要成了寂寥之地;
更令人忧心的是,每逢陈太医来为我请脉时,苏才人必定准时出现;
二人虽恪守礼数,从未有过逾矩之举,连交谈都极尽克制,可那眼波流转间暗藏的情愫,却让我看得心惊肉跳;
(12)
得知我凤体违和,祁胤又拨了几名内侍宫娥前来伺候;
本是寻常恩赏,却在众人叩拜时,我的目光骤然凝在一张面容上;
细看之下,指尖不自觉掐进掌心;
怎会是他…
“你,上前来” 我强抑颤抖抬手指向那人;
被点到的小太监垂首近前;
太像了; 简直如出一辙;
“唤何名?”,我勉强稳住声线;
小太监生得一双明澈桃花眼,竟毫无惧色地抬首应道: “回娘娘,奴才本名…陆景修”
陆景修;
果然是他;
分毫不差的眉眼,如出一辙的声线;
连凝视我的姿态,都与我那交往三载,最后却背弃誓言的旧情人别无二致;
然——
定神细观后,反觉几分荒唐可笑;
天道轮回果然公允,这报应当真来得刁钻;
昔日对情爱不忠之人,重活一世竟失了出轨的根本;
我慵懒向后倚了倚,漫声问道:“既如此,可识得本宫?”
“自然识得”,陆景修眼睫低垂,掩去眸中神色:“奴才是娘娘…前世的一位故人”
陆景修顶着与前世毫无二致的面容,可这副高贵妃的皮囊却与我从前大相径庭;
陆景修能识破我,多半是因那些膳食;
前世我最喜钻研庖厨之术,而陆景修曾是我唯一的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