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晚正蹲在院角洗衣,头也没抬:“许是天暖了,肯吃食。”

话虽这么说,村里的议论却没断过。

张大婶路过陈家猪圈时,总扯着李嫂的袖子嘀咕:

“你瞅他家猪,跟吹了气似的!前儿我还见林晚在铁匠铺捡废铁,莫不是有啥门道?”

这些议论传到林晚耳朵里时,她正坐在炕上给村里的孩子补算术。

二柱、丫蛋几个孩子挤在炕桌旁,面前摆着她用烧黑的木炭写的习题。

二柱挠着头算“46-18”,林晚握着他的手,在纸上画了四十根竖线,又划掉十八根:

“你看,剩下的是不是二十八?”

丫蛋偷偷从布兜里掏出个温热的鸡蛋,塞到林晚掌心:

“林晚姐,我娘让我给你的,说你教我们读书费脑子。”

林晚捏着鸡蛋,指尖泛暖。

这是她攒体力的法子,前世搞科研熬坏了胃,如今要备战高考,必须得补。

她望着窗外的老槐树,忽然想起母亲。

母亲不是普通村妇,早年跟着父亲在地质队当家属,父亲是队里最年轻的地质工程师,总带着她在山里认石头。

有次父亲挖到块泛着淡灰光泽的矿石,捧着跟母亲说:

“这是稀土,里面的镝元素金贵着呢,将来能做大事,能让机器跑得更快、芯片更灵。”

后来父亲在矿难中没了,母亲带着她回了老家,临走前把这块矿石用手帕包紧,塞进她怀里:

“晚晚,你爹说这石头能帮你走出去,你好好收着,别丢。”

那时她才八岁,不懂什么是稀土,却记住了母亲眼里的光。

这份回忆刚淡去,院门口就传来了苏小曼的声音。

林晚起身时,苏小曼已经拎着个布包走进来,穿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脸上堆着笑:

“林姐,我来给卫国哥送复习笔记。”

说话间,她故意往林晚身边凑,手里的搪瓷碗“哐当”一声撞在林晚端着的野菜粥上。

热粥泼了一地,溅湿了林晚的裤脚。

“哎呀!林姐对不起!”苏小曼立马蹲下身,眼眶瞬间红了,伸手要去捡碎瓷片,声音带着哭腔。

“我不是故意的,我赔你粮票好不好?两斤够不够?”

周围路过的村民闻声围过来,都看着苏小曼这副柔弱模样,又瞅着林晚沾了粥的裤脚,有人已经开始嘀咕“小曼也不是故意的”。

林晚却没像从前那样忍气吞声,她上前一步,反手扣住苏小曼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苏小曼疼得“嘶”了一声。

“赔粮票?”林晚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苏小曼,你上个月说你弟弟在城里饿肚子,借走陈卫国三斤白面,这笔账还没算,怎么倒先提赔粮票了?”

这话像颗炸雷,围观的人顿时哗然。

三斤白面在这年代可是稀罕物,谁家不是省着过年吃。

张大婶立马问道:“小曼,真有这事?”

苏小曼的脸瞬间白了,挣扎着想挣开手腕:

“没……没有的事,林姐你记错了……”

“我没记错。”林晚扣着她的手腕没松,眼神冷得像冰。

“那天你在院门口借面,陈卫国从家里粮本上取的,还跟我说‘小曼不容易’。怎么,这才一个月,你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