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带着寒意,穿过回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
第三天夜里,我避开了所有监控和偶尔巡夜的保安,来到了主屋后面的祠堂。这里是整个苏家气运流转的核心节点之一,也是当初签订“契约”的地方。
祠堂阴冷,密密麻麻的牌位像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沉默地注视着。香炉里积着厚厚的冷灰。
我的目标不是那些牌位,而是供桌下方,一块松动的青砖之下。那里藏着一点“额外”的东西,是仪式那天,我趁所有人不注意,借助那枚铜钱的力量,偷偷藏进去的——一小片没有完全烧尽的纸人碎片,混合着几滴当时滴落的、混入了特殊材料的烛泪。
刚推开青砖,一股极淡极淡的焦糊味混着一丝腥甜就飘了出来。
那点混合物还在,颜色变得更深了,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但我拿出它时,指尖却传来一阵轻微的、冰刺般的触感,同时,袖口中的铜钱也回应般地温热了一下。
有反应。
这说明,“契约”的通道是双向的。他们在通过我“吸运”,而我,也在通过这被篡改的链接,“回馈”着一些别的东西。
回到我那间冰冷的偏房。洗手间的老式镜子上蒙着一层水汽。我随手擦了一把,镜面映出我苍白却异常清醒的脸。
忽然,镜面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极其短暂地花了一下。
就那么零点一秒。
镜子里我的影像,嘴角似乎极其诡异地向上扯了一下,露出一个完全不属于我的、冰冷恶毒的笑容。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种贪婪的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即将到手的猎物。
我猛地皱眉,定睛看去。
镜面光滑,映出的还是我那张脸,带着刚刚洗过脸的水珠,表情只有警惕和冰冷。
幻觉?
不。
我抬手,轻轻触摸冰凉的镜面。指尖传来的触感没有任何异常。但就在我手指接触镜面的刹那,袖口中的铜钱猛地灼热了一下,烫得我皮肤微微一痛。
几乎同时,镜子的最边缘,靠近天花板阴影的地方,一道极淡极薄的黑影,像是被惊动的虫子,倏地一下缩回了黑暗中,消失不见。
那不是幻觉。
是那纸人残留的“意识”?还是被这邪仪吸引来的别的东西?或者说……是我那被换走的“命格”和“气运”在彼端形成的某种反馈?
我盯着镜子,心脏缓缓下沉,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明悟般的寒意。
这术,比我想象的还要脏,还要邪门。它牵扯的东西,可能连那个黑衣先生和利令智昏的祖父,都未必完全清楚。
第二天中午,饭厅里其乐融融。巨大的圆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一家人推杯换盏,庆祝着接连不断的好运。
我被允许“勉强”下床,坐在最下首的位置,面前放着一碗清粥,与满桌盛宴格格不入。
“要我说,还是先生厉害!咱们家这运势,简直是坐了火箭!”大伯苏明远满面红光,举着酒杯,“爸,咱们得再重重谢谢先生!”
祖父苏镇雄捻着胡须,难得地露出真切的笑容:“这是自然。先生是我苏家的贵人。”他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终于产生了价值的古董,语气却带着施舍,“小孽这次也受苦了,功劳不小。婉丫头,回头把那支百年老参给他炖了,好好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