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苏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嘴角高高扬起,声音里的甜度又飙升了一个等级:“真的?那家新开的酒吧?……好呀好呀!我这就过来!等我哦,亲爱的,很快!”她尾音上扬,带着迫不及待的雀跃。
挂了电话,苏晴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褪去,她迅速把手机塞进包里,动作利落地站起身,看都没看病床上的林阳一眼,抓起自己的外套就准备走。
“苏晴。”林阳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他自己都陌生的平静。
苏晴脚步一顿,这才像刚想起床上还有个人似的,转过头,脸上还残留着刚才通话时的兴奋红晕,语气却带着被打断的不耐烦:“干嘛?医生不是说了你挂完水就没事了吗?我朋友那边有急事,很重要的局,我得赶紧过去。”她语速很快,像是在解释,更像是在通知。
“很重要的局?”林阳重复了一遍,目光直直地看着她,那眼神平静得可怕,深处却像有冰层在碎裂,“比躺在这里挂水的男朋友……还重要?”
苏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哎呀,你这不是没事了吗?别那么矫情行不行?就是急性肠胃炎,又不是什么大病。我朋友那边真的等我呢,很重要的投资方,关系到我的项目!”她强调着“很重要”,仿佛林阳的痛苦和此刻的脆弱,在她口中那个“项目”面前,轻如鸿毛。
她一边说,一边已经走到了门口,手搭上了门把手:“你好好休息,挂完水自己打车回去啊。走了!”话音未落,门已经被她拉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地响起,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
“砰。”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声响。
留观室里恢复了死寂。只有林阳头顶那袋药液,还在不紧不慢地滴着,一滴,一滴,砸在透明的塑料管壁上,声音清晰得如同鼓点,敲在他空荡荡的心上。
他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手背上扎着针的地方传来细微的胀痛,胃里残余的痉挛还在隐隐作祟,但这些身体上的感觉都变得遥远而模糊。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被刚才那短短几分钟里发生的一切抽空了。
苏晴那甜得发腻的“亲爱的”。
她脸上从未对他展露过的、灿烂到刺眼的笑容。
她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背影。
还有那句轻飘飘的“别那么矫情”。
每一个画面,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地割,缓慢而残忍地凌迟着他过去两年里所有的付出、所有的期待、所有自欺欺人的坚持。
他像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他以为的深情,在她眼里是矫情。
他以为的付出,在她心里是理所当然,甚至……是负担。
他以为自己是她不可或缺的氧气,原来,他连她奔赴下一个“重要”场合时,需要随手拂开的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感交织着,将他彻底淹没。身体里最后一点支撑的力气仿佛也被抽干了。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躺了回去,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没有再看惨白的天花板。他只是安静地躺着,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药液还在滴落,时间还在流逝,但有什么东西,在苏晴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在他心里,彻底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