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我与林芷的情谊有多深厚，可他，也是将林芷逼上绝路的元凶之一。
林芷自尽那天，正是他为沈梦烟大办寿宴之日。
而在那之前，林芷拿出了赵衡亲手所赠、可兑换任何承诺的盟主令，只求他下一道命令，允她与顾飞白恩断义绝。
可赵衡拒绝了。
哪怕那块令牌，是林芷曾舍命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换来的。
可他为了不让沈梦烟背上拆散神仙眷侣的骂名，依旧选择了堵死林芷最后的生路。
林芷死时，溅出的血渍弄脏了沈梦烟的罗裙，她受了惊，嘤咛一声便躲进了赵衡的怀里，而他，下意识就将她紧紧护住，柔声安抚。
直到与我的目光相遇，赵衡才仿佛幡然醒悟，眼前这个惨死的女子，曾是在他一无所有时，倾尽所有助他登上顶峰的恩人。
赵衡松开了抱着沈梦烟的手，明明已是武林盟主，看起来却有几分狼狈。
他想说点什么，我却已不想再听。
我只是缓步上前，用衣袖为林芷拭去脸上的血污，然后取下她挂在颈间的盟主令。
「再等等我，他们欠我们的，总要一笔一笔讨回来再走。」我与林芷同出一源，她天性烂漫，总能轻易忘却痛苦，所以无论在何处都能活得自在。
我却不同，我生来小气，有仇必报。
我攥紧了手心，强压下滔天恨意，不再看任何人，径直转身离去。
赵衡被我抛在身后，从始至终，我没有再同他说过一个字。
从那天起，我便关了院门，称病不出。
直到此刻，赵衡坐在我旁边，整个人带着一丝茫然无措看着我。
他想伸手替我理顺颊边凌乱的发丝，却在触及我冰冷的眼神时，僵硬地放下了手。
「不去安抚你的梦烟姑娘吗？」我忍不住开口讥讽，「不过是当着她的面说了几句重话，都能吓得梨花带雨的人儿，毕竟用性命救过你的林芷只是死了，她可是受了天大的惊吓。」
赵衡像是被我的话刺痛，许久才挤出一抹苦笑：「清音，你不要这样。」
从前每当他这般唤我，我总会念及大局，识趣地给他递上台阶。
可这一次，我一言不发，只用沉默对抗他。
赵衡没等来我的温顺体贴，良久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梦烟她……并非有意，我已经罚她闭门思过，你……」
这句话我甚至不愿听完，直接抓起手边的药碗，狠狠砸在了他身上。
漆黑的药汁，染脏了他名贵的锦袍。
「滚。」我吐出一个字。
这是有史以来，我第一次在下人面前对他如此不敬，周遭的侍女们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跪了一地。
赵衡的神色阴晴不定，最后，他带着一腔怒火，拂袖而去。
4
赵衡走后，又有人要闯进来见我。
是顾飞白。
他身为外宗之主，本不该擅闯盟主后院。
可顾飞白已经疯了。
他宁愿被江湖同道唾弃，也要硬闯进来。
他说：「林芷一定有话留给我，苏清音，你告诉我！」
我裹着狐裘大氅，坐在殿内的太师椅上，静静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男人。
他形容枯槁，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从前那个名满江湖的玉面公子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