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撇撇嘴:“那眼神可不像看风景。小姐,您说,皇太孙会不会……”
“休要胡言。”上官云铮打断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皇家之事,岂是我们可以妄议的?父亲生前教导,谨言慎行,方能安身立命。”
青禾低下头,不敢再多说。她知道小姐心中的苦。上官家虽未获罪,但父亲毕竟是建文旧臣,在这永乐朝,始终是个微妙的存在。能安稳度日,已是不易,若卷入皇家纷争,无异于玩火自焚。
上官云铮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中却不像表面那般平静。朱瞻基的目光,她感受到了。那不是欣赏,也不是惊艳,而是一种带着评估和探究的审视,像猎人在观察猎物,又像棋手在考量一枚棋子的价值。
她了解这位皇太孙。年少成名,随成祖北征,战功赫赫,聪慧果决,是成祖属意的继承人。但同时,他也身处漩涡中心,汉王、赵王对储位的觊觎从未停止,朝堂之上,暗流汹涌。这样的人,眼中看到的一切,恐怕都会下意识地与“利弊”二字挂钩。
他注意到自己,是因为今日谈及的边境之事吗?上官云铮轻轻转动着茶盏。父亲生前藏书颇丰,其中不乏兵书战策、边地舆图,她自幼耳濡目染,又常听表舅公徐景昌谈及军务,对这些事自然比寻常女子多几分了解。只是没想到,竟会引起朱瞻基的注意。
这并非好事。上官云铮清楚地知道,在这座京城,被皇家注意到,尤其是被皇太孙注意到,往往意味着麻烦。
几日后,宫中传来消息,成祖朱棣要在御花园设宴,款待几位从南京来的老臣,命各勋贵大臣携家眷陪同。徐府自然也在其列。
宴会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一派祥和景象。但在这祥和之下,却是无形的较量。汉王朱高煦身姿魁梧,席间谈笑风生,频频向成祖敬酒,言语间不忘提及自己昔日的战功,意有所指地看向朱瞻基,眼神中带着挑衅。
朱瞻基端坐席间,神色淡然,对汉王的试探不卑不亢,偶尔回敬几句,言语巧妙,既不失礼,又暗藏锋芒。
上官云铮坐在女眷席中,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看到了汉王的咄咄逼人,看到了赵王在一旁的煽风点火,也看到了朱瞻基的从容应对,更看到了成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既有对次子战功的认可,也有对其野心的警惕,以及对皇太孙的期许与考验。
酒过三巡,成祖兴致颇高,指着园中一株新开的腊梅,笑道:“此梅开得雅致,谁能为此赋诗一首?”
众人纷纷应和,几位文臣子弟绞尽脑汁,献上的诗句却多是些辞藻华丽、内容空洞的应景之作,成祖听了,只是淡淡点头。
就在此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臣女不才,愿献丑一首。”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上官云铮缓缓起身,敛衽一礼。
成祖有些意外,随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哦?你是上官鸿的女儿?”
“是。”上官云铮从容应答。
“好,你且说来。”
上官云铮抬眸,望着那株在寒风中傲然绽放的腊梅,朗声道:“朔风卷地雪漫漫,独抱幽贞向岁寒。不与群芳争艳丽,只将清气满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