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他父亲顾老先生,刚刚…意外过世。明天的葬礼。这对他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时间紧迫,沈女士。”
葬礼?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要在一个人最痛苦的葬礼当天,开始所谓的“治愈”?这听起来残忍得像一个地狱级的开场任务。
“我明白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平静得有些陌生,“具体计划?权限范围?”
“计划由你全权制定。我们只看结果。权限方面…”
屏幕那边的男人微微前倾,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更深的阴影,“你需要彻底介入他的生活。顾先生目前自我封闭,拒绝与任何人接触。我们会为你提供顾家别墅的长期通行权限,一切生活所需,以及…一个合理的、你必须在他身边出现的身份掩护。”
“身份掩护?”我蹙眉。
“是的。一个他无法立刻拒绝、旁人无法轻易质疑的身份。”
代理人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冷酷,“葬礼上,你需要以‘顾屿深新婚妻子’的身份出现。”
空气凝固了几秒。
我盯着屏幕上那张模糊却压迫感十足的脸,试图寻找一丝玩笑的痕迹,但失败了。
新婚妻子?在丈夫父亲的葬礼上?这简直荒谬到极点,却又带着一种撕裂现实、直抵病灶的残酷逻辑。
一个深陷丧父之痛、封闭自我的人,也许只有这样一个突兀的、完全打破他认知的闯入者,才能强行撬开他紧闭的心门。
“风险很大。”我陈述事实,“他可能会激烈抗拒,场面会很难堪,甚至会加重他的心理创伤。”
“所以,这才是价值500万的订单。”代理人面无表情,“风险我们承担,你需要考虑的,只有成功与否。身份文件我们会准备好,一套全球顶级设计师手工定制的婚纱,也会准时送到你指定的地方。沈女士,接,还是不接?”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开始次第亮起,闪烁不定,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500万。一个足以让我在生命最后阶段不必为任何物质担忧的数字。
一个或许能让我躺在病床上时,有能力减轻家人沉重负担的数字。
一个……能让我在彻底告别前,做完一件足够“热烈”之事的资本。
我抬起手,指关节用力抵住冰凉刺痛的太阳穴,试图将那里面隐隐传来的、仿佛金属刮擦般的细微嗡鸣压制下去。
那嗡鸣像是提前敲响的微弱丧钟,提醒着我口袋深处那张薄纸承载的重量。
三个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完整的三个月。
“成交。”声音出口,带着一种奇异的干涩和空洞,轻飘飘地砸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却又像巨石投入深潭,激荡起我自己都未预料到的回响,“资料和婚纱,明早七点前,送到我公寓。”
屏幕暗了下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电脑风扇低沉的嗡鸣和我自己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
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眼。眼前不是明天即将上演的葬礼闹剧,而是三个月后,当订单完成,当顾屿深终于走出深渊,站在阳光下时……而我,或许正躺在某间病房的白色床单上,安静地等待终结。
命运的齿轮,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开始转动。我拿起那张诊断书,将它折成小小的一方,塞进大衣口袋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