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被我问得一愣，随即柳眉倒竖：“我府里人多的是！但我就看上她了，怎么着？一个丫鬟，你还当个宝了？”
“她不是宝。”我慢悠悠地说，“她是靖王府的人，领着王府的月钱，陪嫁文书上写着，是我姜泠的人。不是阿猫阿狗，公主想牵走就牵走。”
“你！”安阳气得跺脚，“你敢跟我顶嘴？信不信我告诉皇兄去！”
“公主请便。”我做了个请的手势，“不过在您去告状之前，有几件事，我想跟公主算算清楚。”
我从手边的抽屉里，拿出另一本册子。
“这是公主从靖王府‘借’走的东西的清单。”我翻开第一页，“上上个月，您来府里，说我窗台上的那盆墨兰好看，‘借’回去赏玩。墨兰是贡品，价值三百两，至今未还。”
“上个月，您说我新得的蜀锦料子颜色鲜亮，‘借’去做抹额。那匹蜀锦，内造府的，一匹二百两，您裁了，也没还。”
“还有这个，十天前，您说王爷书房里的那方砚台好用，‘借’去临摹。那是前朝大家的遗物，有价无市。我算它一千两，不多吧？”
安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翻过一页，继续念：“公主每次来，都要带走些东西。吃的用的，小到一碟子点心，大到名家字画。我这儿都记着呢。总共算下来，不多，也就三千七百六十五两四钱。”
我合上册子，看着她。“公主，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还？”
安阳被我堵得哑口无言，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我是公主！我拿你点东西怎么了！”
“不怎么。”我点点头，“公主金贵，自然不把这点东西放在眼里。可我是靖王妃，靖王府一草一木都是有数的。您拿走了，账上就有窟窿，我就得想法子平了。我很忙，没空天天跟在您屁股后面补账。”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个子比她高一点点，正好可以俯视她。
“所以，今天咱们把话说清楚。要么，您把这些东西折合成银子，现在还给我。要么，您立个字据，什么时候还，我差人去公主府取。”
“至于碧螺，”我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丫鬟，“她一个月的月钱是二两银子。公主非要借，也行。按市面上舞姬的价，一天一两银子，您先付一个月的定金，三十两。人若是有个磕碰损伤，汤药费、误工费另算。要是缺胳膊断腿，或者没了，那就不是银子的事了。”
我微微一笑，看着安阳公主铁青的脸。
“公主，您还借吗？”
安阳公主大概是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算账。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她一跺脚，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带着她的人，又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碧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眼泪汪和的。“王妃……”
“起来。”我坐回椅子上，拿起笔，继续看我的采买单子。“哭什么。以后她再来，直接告诉她，王妃说了，靖王府的东西，包括人，概不外借。想拿，拿银子来买。”
碧螺抽噎着站起来，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我知道，府里的下人们都怕我。
怕就对了。
在这个地方，温柔和善良，是两个最没用的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