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收拾着行李。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足够了。那些与过去十年相关的细小物件,那些可能带有回忆印记的东西,我一件也没有带。
傍晚,我拖着那个小小的、装着我全部家当和崭新决定的行李箱,站在机场喧嚣的大厅里。巨大的落地窗外,飞机起起落落。
目的地,昆明。一个没有周叙白,没有漫长湿冷的梅雨季,阳光应该会很充沛的地方。我希望那里的阳光,能晒干我心里积攒了十年的潮湿。
航班信息在巨大的屏幕上冰冷地滚动着。
候机厅广播响起,声音温柔却不容置疑,一遍遍重复着:“前往昆明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MU5711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该走了。
我站起身,拉过行李箱的拉杆,汇入排队登机的人流。
穿过长长的登机廊桥,机舱里弥漫着空调冷气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找到自己的座位,靠窗。放好行李,坐下。
窗外是渐沉的夜色和机场跑道上连绵起伏的、望不到头的灯海,像一条闪烁的星河,延伸向未知的远方。
结束了。林晚。
真的结束了。
我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身体的疲惫和心灵的麻木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立刻就要睡去。
然而,就在飞机舱门即将关闭,空乘人员开始做最后安全检查的时候,身旁的座位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有人匆忙赶来,带着一阵微喘的气息,在我旁边的空位坐下了。
一阵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袭来。
清冽的,淡淡的,带着一点点薄荷糖的微凉,还有一丝奔跑后的热意。
这个味道……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
难以置信地,僵硬地,转过头。
周叙白就坐在那里。
额前的黑发似乎被风打得有些凌乱,几缕不听话地垂落在眉骨上。他微微喘着气,胸口还有些起伏,像是经历了百米冲刺才堪堪赶上的样子。他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不再是昨天那件标志性的白衬衫,眼神却复杂得让我一点也读不懂。
那里面翻滚着太多急切的、慌乱的、甚至是……痛楚的情绪?他的眼眶是红的,仔细看,眼白里甚至有些未干的湿漉漉的痕迹,像是……哭过?
这怎么可能?
是我产生幻觉了吗?还是因为太难过,出现了癔症?
他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时间,这架航班,这个座位上?
这世上哪有这样荒谬的巧合?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戏谑、玩笑、或者恶作剧的痕迹。
但没有。
他看起来同样震惊,同样无措,同样……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巨大的情绪波动。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艰难地吞咽着什么。然后,他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我,那双总是显得漫不经心、偶尔带着疏离笑意的眼睛,此刻却像蕴藏着暴风雨的海。
他的声音是哑的,带着清晰可辨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挤破了某种沉重的阻碍,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绝望的意味,砸落在我的耳畔:
“你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句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