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节攥得发白，我打开手机备忘录，在空白页上写：“明天拍第一条视频。” 字歪歪扭扭的，像我现在的人生，没个正形。
2 衣柜里的 “首播”
天没亮我就醒了。隔断间里没窗户，只有个排气扇转着，“嗡嗡” 声像蚊子叫。摸黑穿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领口磨得变形，还是以前在国企开会时穿的 —— 那时候我总把衬衫熨得平整，现在连洗都不敢用热水，怕缩得更没法穿。
我想拍条自我介绍的视频，网上教程说要 “真实、接地气”。可对着手机镜头，我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屏幕里的男人，头发花白了一半，眼角有很深的皱纹，眼神躲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大家好，我叫老陈，今年四十五岁……” 刚说半句就卡壳了。脑子里全是杂七杂八的声音：前妻说 “你这辈子都成不了事”，以前的上级骂我 “耿直得像块石头，不是做销售的料”，还有那个骗光我积蓄的女人，笑着说 “你这么好骗，不骗你骗谁”。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心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把手机扔在一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 上面有块霉斑，越看越像一张哭丧的脸，烦得我心口发闷。
我想起大学时读的会计专业，那时候成绩好，毕业本可以进银行，专业对口。可我爸非要我进国企，说 “国企是铁饭碗，稳定”。结果我根本不适合做销售，不会跟客户喝酒，不会说漂亮话，每次开会都躲在角落，就怕领导点我名。
后来国企裁员，我第一个被裁，理由是 “业绩不达标”。我没反驳，我知道自己上面没人，说再多也没用。离婚后，念念跟了她妈，她妈不让我去看孩子，说 “你连自己都养不活，别影响孩子”。
翻个身，摸到枕头下的照片 —— 念念十二岁时拍的，扎着羊角辫，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现在她该十五岁了，上高中了，我连她现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上次打电话，她说 “爸爸，我想要《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同学都有”，我当时满口答应，可到现在都没买 —— 我没钱。
“不能放弃。” 我跟自己说，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飘着。爬起来把手机架在叠好的深蓝色西装上，那是我以前的正装，袖口磨破了，我自己用针线缝了缝，线脚歪歪扭扭，像条毛毛虫。
我躲进衣柜，留了条缝 —— 隔断间隔音差，怕吵到隔壁的租户。衣柜里黑得很，只有手机屏幕亮着，光打在我脸上，连胡茬都看得清楚。深吸一口气，我对着镜头说：“大家好，我叫老陈，今年四十五岁，以前是国企的销售，现在失业了，想试试做自媒体，希望大家能支持我。”
说完这句话，我浑身都在抖。看手机，视频才十五秒，画面模糊，声音还有杂音。想删掉重拍，手指悬在屏幕上又停住了 —— 这是我鼓足勇气迈出的第一步，就算再差，也是我的开始。
点了发布，平台提示 “发布成功”。我盯着屏幕等播放量，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还是零。刷新了好几次，数字没变，我心里慌起来，难道是我连做自媒体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才知道，别人的视频都有封面、标题，还有背景音乐，我这视频光秃秃的，就像没穿衣服的人站在大街上，谁会多看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