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越激动，伸手就要来抓我的胳膊。
我轻轻一侧身，躲了过去。
“大哥，喝酒伤身，还是少喝些为好。”我淡淡地说，“酒喝多了，容易说胡话，也容易办糊涂事。到时候，别说主事的位置，怕是连现在这个小吏的差事都保不住。”
我的声音很轻，但裴策的脸，白了。
他想起了上个月，他因为醉酒，在衙门里得罪了上官，差点被革职。那件事，除了家里人，没人知道。
我是怎么知道的？
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惊疑。
我没再看他，提步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院子。
身后的叫骂声和哭喊声混在一起，我充耳不闻。
天，快下雨了。我得早点回家，给夫君收衣服。
2
我回到家的时候，公孙寂还没回来。
家里很安静，只有雨点打在屋檐上的滴答声。
这是个很小的院子，两间正房，一间厢房做了厨房。院子里种着一架葡萄，叶子已经黄了。
我把从娘家“拿”回来的一包点心放在桌上，然后去院子里收衣服。
衣服已经半湿了，带着一股潮气。我把它们抱进屋，一件件搭在绳子上晾着。
做完这些，我去了厨房。
米缸见了底，只剩薄薄一层。菜篮子里，也只有两根蔫了的青菜和一小块豆腐。
我叹了口气。
看来，今晚只能喝粥了。
公孙寂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他撑着一把油纸伞，身上却还是湿了半边。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纸包。
“回来了。”我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伞，又拿了干布巾给他擦头发。
他笑了笑，把手里的纸包递给我：“今天学堂发了束脩，给你买了桂花糕。”
纸包打开，里面是四块整整齐齐的桂花糕，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是城南“李记”的，他家的桂花糕最便宜，五文钱四块。
我的夫君，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去给一群七八岁的蒙童开蒙，一个月的束脩，不知道够不够买十包这样的桂花糕。
我心里有点堵，但脸上还是笑着：“夫君有心了。”
他换下湿衣服，坐到桌边。我把熬好的青菜豆腐粥端上来。
“今天怎么喝粥？”他问。
“下雨天，喝点热粥暖暖身子。”我答得滴水不漏。
他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拿起勺子安静地喝粥。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人喝粥的声音。烛火摇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今天回娘家了？”他忽然问。
“嗯。”
“……他们，没为难你吧？”他的声音有些迟疑。
我抬起头，对他笑了笑：“没有。娘就是想我了，让我回去说说话。”
他看着我，眼神很深。我知道，他不信。
我们成婚一年，他或许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少秘密，但我的家人是什么德性，他一清二楚。
“焉儿，”他放下勺子，认真地看着我，“若是在家里受了委屈，不必忍着。我们虽穷，但也不是没有骨气。”
我心里一暖。
这就是我当初为什么选择嫁给他。
满京城的王孙公子，要么看中我爹的官位，要么看中我裴家的家世。只有他，在相亲的宴会上，所有人都围着那些热门人选时，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喝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