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会上，程砚那「好妹妹」的风筝掉进了湖里。
程砚把我推了下去：「钰儿，你水性好，帮她捡一下。」
我大病一场，他前来探望，开口却仍是那句：
「香香的父亲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只将她当作亲妹妹看待。」
看着他对冯香香百般维护的模样，我忽然觉得无比厌倦。
他还不知道，在他来之前，我已经应下了东宫的婚帖。
1
我剧烈地咳嗽着。
程砚坐在榻边，眉头微蹙，眼神近乎漠然。
仿佛我的病痛，于他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甚至有些扰人的小事。
曾几何时，他绝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那时，父亲还在青州为官。
一次闲逛，我一眼便看见了那个穿着粗布衣衫，和母亲一起守着摊子的少年。
嘈杂闹市，掩不住他那一身清朗的书生气。
那般模样，轻易就撞进了我的心里。
两情相悦，他曾目光灼灼地对我说：「钰儿，待我科举高中，必凤冠霞披，迎你过门。」
后来父亲到京城为官，我们举家跟着来到了京城。
但我和程砚的情谊未曾断过。
如今，他果真成了新科状元郎，红衣白马，风光无限地游过御街。
可他的身边，却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进京赶考途中，遭遇劫匪，险些丧命。
是途经的商贾冯家救了他，还赠他银钱，助他抵京。
这份恩情，被他时刻挂在嘴边，任何时候说出来，我都得让步。
而他报恩的方式，便是对那冯家的女儿冯香香百般呵护，有求必应。
甚至，那含辛茹苦把他养育成人的寡母尚且留在青州，他却先迫不及待地将冯香香接来了京城。
陪她赏遍京城风光，人人都道状元郎重情重义，无人敢对这般义举置喙半分。
而这一次，在秋意已深的游园会上。
冯香香手中的风筝脱线，飘飘摇坠入了湖中。
她当即眼圈一红，拽着程砚的衣袖，泫然欲泣。
程砚顿时慌了神，四下张望，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
「钰儿，」他开口，「你水性好，快帮香香去捡一下。」
我看着他，那句「如今这水寒刺骨」还未说出口，他已情急地抓住我的手臂，将我向前猛地一推。
冰冷的湖水瞬间吞没了我，寒意如万根针，刺透肌肤，直钻骨髓。
我强忍着冰冷与窒息感，挣扎着捞起那只湿漉漉的风筝，狼狈地爬上岸。
抬眼却见，程砚已将他那件御寒的披风紧紧裹在了受惊的冯香香身上，正温声细语地安抚着她。
直到冯香香怯怯地指了一下我手里的风筝，他才像是恍然记起，转头拿过风筝对我道：「快去换身干爽衣裳，仔细别着凉了。」
轻描淡写，一如往常。
这一场风寒，也终于将我心里最后一丝残存的暖意彻底浇灭。
他总是将恩义挂在嘴边，世间情义，并非只有冯家对他有恩。
而我这些年倾心相待，步步扶持，在他眼中，原来竟是可以随意牺牲、无需在意的那一个。
既如此，那便罢了。
2
程砚依旧坐在榻边，似乎在等着我像以往那样，先开口打破这沉默。
往常这种时候，哪怕我心中再委屈，也总会强撑着扯出一抹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