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晌午，姐姐便带我进了街口那家清风楼。
这是京城里有名的官家酒楼，非达官显贵或是有功名在身者，寻常百姓便有钱也难踏入。
掌柜的认得我们，立刻殷勤地将我们引至二楼临窗的雅座，又奉上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壶香茗。
其中有一碟芙蓉玉露糕，做得晶莹剔透，宛如艺术品，是连宫里贵人都赞过的，等闲难得一见，也只有这等地方才偶尔供应。
4
我们刚坐下不久，楼梯口便传来一阵娇笑声，我抬眼望去，竟是程砚带着冯香香也上楼了。
冯香香一身簇新的桃红锦缎衣裳，珠翠环绕，打扮得娇俏招摇。
她正挽着程砚的手臂，四下张望，眼中满是新奇与得意。
程砚看见了我们，脚步微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随即又恢复了常态，领着冯香香走了过来。
「李小姐，钰儿。」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冯香香跟在他身后，目光一下子黏在了我们桌上那碟芙蓉玉露糕。
「程砚哥哥，」她拽了拽程砚的衣袖，声音又娇又嗲，指着那碟点心，「那个点心好好看，香香从来没吃过，我想尝尝。」
程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皱了一下，似乎也认得那点心不是凡物。
但他还是转向我，语气是一贯的理所当然：「钰儿，这点心不若就让与她吧，你自幼锦衣玉食，什么好东西没尝过？香香她……没见过什么世面，让她尝个新鲜。」
他这话说得如此自然，好像我的东西合该就是冯香香的。
我尚未开口，姐姐不轻不重地放下茶盏，一声脆响。
她抬起眼，目光先是在程砚脸上淡淡一扫，随即落在他身旁的冯香香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难以忽视的威仪：「程状元，这位是？」
程砚一怔，忙道：「这位是冯香香，是……」
「哦，冯姑娘。」
姐姐打断他，唇角含着一丝浅淡的冷笑，继而目光锐利地看向一旁冷汗直冒的掌柜。
「王掌柜，我竟不知，这清风楼何时改了规矩，连区区一个商贾之女也能随意登堂入室了？是觉得我们官家姑娘可以随意与这等身份之人同席共饮了？」
姐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王掌柜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躬身赔罪：「大小姐息怒！小人万万不敢！是小人一时疏忽，这就请他们下去！」
他说着，立刻转向那两人，语气变得强硬起来：「程状元，冯姑娘，对不住了，本店有规矩，非官身或功名者及其家眷不得入内，还请二位莫让小人为难。」
冯香香面色难堪，她不曾想自己会这样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驱赶出门，她眼圈一红，死死攥着程砚的衣袖，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程砚的脸色也极其难看，青一阵白一阵。
他如今虽是状元，但根基尚浅，面对尚书府嫡女的诘问和酒楼掌柜的驱赶，那点状元郎的威风竟半点也使不出来。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最终却只是铁青着脸，对姐姐拱了拱手：「是在下唐突了，告辞。」
说罢，他便拉着正哭得梨花带雨的冯香香离开。
冯香香踉踉跄跄地跟着他，委屈地说：「程砚哥哥，是不是我嫁给你，成了官家夫人，他们就不会这样赶我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