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像被抽掉了骨头,颓然地靠回背后的纸箱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还……拿什么还?把我这副骨头拆了卖吗?”他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骨头不值钱。”我站起身,开始打量这个凌乱的房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那些敞开的纸箱、柜门半开的衣柜。“不过,顾总,你以前那么讲究的人,总该有点……私藏吧?”我走到一个用胶带封得严严实实的纸箱前,弯腰,指甲抠进胶带的边缘,“比如,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一些……银行和法院可能都没注意到的小玩意儿?”

“别动!”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地上弹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冲过来想拦我。

晚了。

嗤啦——

胶带被我撕开。箱子里面塞满了旧报纸。我拨开那些发黄的纸团,手指触到了冰冷光滑的硬物。

一个表盒。深蓝色的丝绒面,烫金的Logo。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块铂金腕表。表盘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折射出冰冷而内敛的光芒。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丝绒袋,倒出来,是一对镶嵌着蓝宝石的铂金袖扣,设计简约又透着股说不出的贵气。这两样东西,和他现在一身的地摊货形成了荒诞又刺眼的对比。

空气凝固了。

顾明哲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被剥光了衣服般的狼狈和羞耻。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拿起那块沉甸甸的腕表,掂量了一下,又看了看那对袖扣。“百达翡丽?还是江诗丹顿?我对男表没研究,不过看着就不便宜。这袖扣,蒂芙尼的经典款?”我抬眼看他,语气没什么起伏,“藏得挺深啊,顾总。都这时候了,还舍不得这点‘小玩意儿’?”

他脸上最后一点伪装也被彻底撕碎,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的眼睛,更不敢看那几件暴露了他最后一点侥幸和不甘心的奢侈品。“这是……这是我爷爷……”他声音干涩,试图解释。

“是你爷爷留给你的也好,是你自己买的心头好也罢。”我打断他,把表放回盒子,连同袖扣一起收好,塞进自己的包里。“现在,它们是我的了。利息算你一个月的,剩下的六百七十四万……”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他骤然瞪大的眼睛,“你继续想办法。”

“洛清雅!”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带着被羞辱后的狂怒,“你凭什么!你这是抢劫!”

“抢劫?”我嗤笑一声,拍了拍装着表盒的包,“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拿点抵押品,合理合法。有意见?去告我啊。看看到时候法院是帮你这个破产的老赖,还是帮我这个拿着正规欠条的债主?”我走近一步,几乎能看清他因愤怒和绝望而剧烈颤动的睫毛,“顾明哲,清醒点吧。你现在除了想办法还钱,没别的路走。”

他胸膛剧烈起伏,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用眼神在我身上烧出两个洞。最终,那汹涌的怒意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灰败。他颓然跌坐回地上,双手抱住头,埋进膝盖里。

“滚……”他闷闷的声音从膝盖间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你滚出去……”

我没动。房间里的气味似乎更难闻了。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随便签个单子就能决定无数人饭碗的男人,此刻像只被雨淋透了的流浪狗,蜷缩在垃圾堆里。心里没有预想中大仇得报的快意,反而有点堵得慌。但这点不舒服,很快就被银行卡上那串冰冷的数字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