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山沟的“丢牛”与失窃
作者:周燕 笔名:西门吹雪灵感幽灵酒儿
在群山环抱的牛山沟村,有一个沿袭了不知多少代人的独特习惯——“丢牛”。这并非字面意义上的遗弃,而是一种充满乡土智慧的放牧方式。当晨曦微光刚刚刺破薄雾,染亮山巅时,村民们便早早起身。他们不紧不慢地将自家的黄牛或水牛从圈中赶出,沿着蜿蜒的山径,一路驱赶着,直到把它们送到离村庄甚远、水草丰美的山坡上。
做完这一切,人并不留下看守。他们拍拍手,转身便下山回村。
天刚蒙蒙亮,山间的空气清冽得如同冰泉,吸进肺里带着一丝沁骨的凉意。牛山沟村还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灰蓝色调中,只有几户早起的人家,窗棂后透出昏黄的油灯光晕,映照着窗纸上晃动的人影。公鸡尚未打鸣,但村里养的狗早已按捺不住,在各家院墙内此起彼伏地吠叫,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荡开,惊起远处林梢上几只宿鸟扑棱棱飞走。
最先出门的往往是村东头的阿权叔。他五十出头,背脊微驼,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像是被山风和烈日一刀刀雕琢出来的沟壑。他提着一盏老旧的马灯,昏黄的光晕在浓重的夜色里划出一小片摇曳的光明。他推开牛栏门,一股浓重的草料与牲畜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头跟了他十多年的黄牛“大角”正安静地卧在干草堆上反刍,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它慢悠悠地抬起头,铜铃般的大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温顺的光。
“大角,起来喽,吃草去咯!”阿权叔的声音沙哑却温和,他熟练地解开缰绳,轻轻拍了拍牛脖子。大角顺从地站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粗壮的四肢舒展开来,发出轻微的骨骼响声。阿福叔牵着它走出牛栏,顺手关好门,又去隔壁牵出他儿子的小水牛“花蹄”。两头牛并排站在院中,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团团小云。
这时,村西头也传来了动静。阿牛家的水牛“铁柱”性子有些倔,不肯出门,阿牛的妻子翠花只得端着半盆新鲜的豆渣出来哄它。“铁柱!铁柱!香喷喷的豆渣哟!”她一边喊,一边把豆渣撒在地上。果然,那头浑身黑亮、犄角粗壮如铁的水牛立刻被吸引,低头嗅了嗅,然后伸出宽大的舌头,吧嗒吧嗒地舔食起来。趁着它吃得欢,阿牛赶紧套上鼻环和缰绳,用力一拽,铁柱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主人出了院子。
越来越多的村民加入了清晨的“送牛”队伍。老猫头赶着他那对双胞胎小黄牛,步履蹒跚;年轻的二愣子则吆喝着一头新买的、还不太驯服的犍牛,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一时间,通往后山的小路上,牛铃叮当,哞声此起彼伏,夹杂着人们低沉的吆喝和相互的问候:“老猫,今儿个送多远?”“老地方,青草坡!你呢?”“我也是,大角最爱啃那儿的嫩草。” 牛蹄踩在铺满露水的山径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偶尔踢起几颗小石子滚落坡下。
这条通往“青草坡”的路,村民们走了几十年,闭着眼都能摸到。山路起初还算平缓,穿过一片竹林,竹叶在晨风中沙沙作响,露珠不时滴落在赶牛人的草帽上。再往上,坡度渐陡,路也变得崎岖,布满碎石和树根。牛们走得稳健,四蹄踏在松软的腐殖土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蹄印。阿福叔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看大角,确保它没有掉队。他知道,这段路对年迈的自己是个考验,但为了能让大角吃到最好的草,这点辛苦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