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奇迹发生了。正在吃草的大角猛地抬起头,耳朵警觉地竖起,朝着声音的方向张望。当它认出是主人时,立刻迈开四蹄,不紧不慢地向阿权叔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发出低低的、亲昵的“哞哞”声。阿牛也在呼唤他的铁柱。那头黑亮的水牛起初没反应,阿牛便模仿了一声小牛犊的叫声,这是只有铁柱才懂的“暗号”。铁柱立刻循声而来,步伐坚定有力。

很快,各家的牛都聚集到了主人身边。人们牵着牛,踏上归途。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牛群移动的剪影在山路上缓缓前行,蹄声得得,牛铃叮当,与晚风、鸟鸣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宁静而厚重的山村暮归图。牛儿们吃得饱饱的,步伐显得有些沉重,但每一步都踏在回家的路上。当他们牵着牛走进村口,经过那棵巨大的老槐树时,树影婆娑,仿佛在无声地点头致意。一天的劳作与等待,终于在这一刻圆满。这份平静而自然的生活节奏,如同呼吸一般,早已融入了牛山沟人的血脉之中。

然而,这份平静却让一个名叫干鬼的游手好闲之徒窥见了“机会”。干鬼在村里素来名声不佳,好吃懒做,总想不劳而获。他眼看着别人辛勤劳作,自己却两手空空,心中早已积满了怨怼与贪婪。当他发现村民“丢牛”后便下山干活,山上几乎无人看管时,一个卑劣的念头在他脑中滋生:何不趁此机会,顺手牵一头牛去集市换钱?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他耐心地等待着时机。

干鬼原名不叫干鬼,他本名叫吕财,这名字是爹娘盼着他一生富贵。可命运偏偏和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他是家里的独子,上面有两个姐姐早早嫁了人。爹娘溺爱,从小没让他吃过苦,十指不沾阳春水。他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辛辛苦苦种地,省吃俭用供他读到初中。可干鬼心思根本不在书上,整日里和一群同样不爱读书的野小子混在一起,逃课、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样样精通。初中没念完,便死活不肯再去了。爹娘骂也骂过,打也打过,可他皮糙肉厚,挨了打转头就忘,依旧我行我素。

爹娘相继过世后,留下几亩薄田和两间破屋。干鬼起初还勉强种着,但没干几天就嫌累,地里的活计越来越荒疏。他把田租给了同村的阿权叔,自己拿着那点微薄的租金,整日里游手好闲。春天看别人插秧,夏天看别人锄草,秋天看别人收割,冬天看别人修房。他像一只寄生的藤蔓,缠绕在牛山沟这棵大树上,吸吮着微薄的养分,却从不付出。

他常蹲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手里捏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抽着劣质的旱烟。眼睛却像鹰隼一样,扫视着来来往往的村民。他看阿权叔扛着锄头下地,汗水浸透衣衫,心里嗤笑:“傻大个,累死累活就为了那几粒米?”他看阿牛牵着铁柱从田里回来,铁柱身上套着犁,阿牛肩上搭着毛巾,他也撇撇嘴:“一头牛,值得这么宝贝?”他看翠花在院子里喂鸡、做饭、带孩子,忙得脚不沾地,他更是觉得女人就该是男人的附属,像他这样清闲自在才是正理。

可清闲是清闲了,肚子却常常饿得咕咕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