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怨怼像毒草一样在他心里疯长,最终催生了贪婪。他需要钱,需要立刻就能到手的钱,不需要流汗,不需要看人脸色。他开始琢磨起各种“生财之道”。偷过邻居家的鸡蛋,被当场抓住,骂了个狗血喷头;想骗过路的商贩,结果人家精明得很,反被嘲笑;甚至动过去山里挖点药材卖钱的念头,可刚进山没走几步,就被荆棘划破了手,疼得他龇牙咧嘴,立刻打消了念头。
直到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百无聊赖地躺在山坡上晒太阳,远远地,他看到了阿权叔送大角上山的全过程。他看着阿权叔把牛赶到青草坡,拍了拍手,转身就下山了。他盯着那头在草坡上悠闲吃草的黄牛,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混沌的脑子:山上没人!牛没人看着!这不就是……天赐良机?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野火燎原,瞬间烧尽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一头牛!在集市上能卖多少钱?少说也得五六百块!六百块!那是什么概念?够他抽半年的烟,喝一个月的酒,甚至能在镇上最便宜的旅馆里舒舒服服地睡上好几晚!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手里攥着一叠红彤彤的钞票,趾高气扬地走在镇上,再没人敢用鄙夷的眼光看他。
然而,狂喜之后,一丝恐惧又悄然爬上心头。偷牛?这是重罪!他听说过,偷牛要坐牢的!他想象着冰冷的铁窗,严厉的警察,还有村民们唾弃的目光。他打了个寒颤,这个念头又缩了回去。
但那“白花花的银子”的诱惑实在太强烈了。每当他饿得躺在破屋里啃着冷硬的红薯时,每当他看着别人家亮着灯吃着热饭时,那个念头就会再次冒出来,而且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坚定。他开始说服自己:“这又不是偷钱,牛又不是拴在谁家院子里!他们自己‘丢’在山上不管,算不算也是‘丢’了?我不过是帮他们‘捡’回去罢了……再说了,他们那么多人,少一头牛,能怎么样?阿福叔有两头,阿牛有铁柱,他们不在乎!我在乎!我需要钱!”
他给自己编织了无数个理由,将偷窃的罪恶感一点点稀释、掩盖。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劫富济贫”,是在向这个不公平的世界讨回一点公道。他的心态在贪婪的驱使下彻底扭曲了。
他开始耐心地观察,像一个潜伏的猎手。他记住了村民们送牛上山的时间、路线和习惯。他发现,每天上午八九点钟,正是农活最忙的时候,山上几乎看不到人影。他注意到,阿牛家的铁柱是头壮实的水牛,毛色油亮,犄角粗壮,在集市上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他特意绕到青草坡附近,远远地观察铁柱的习性,发现它吃草时很专注,不太容易受惊。
他需要工具。他翻箱倒柜,找出一根旧的、结实的麻绳。他把它藏在床底下,每天拿出来摩挲,想象着用它套住牛鼻的情景。他还特意去镇上赶了一次集,不是为了卖东西,而是为了观察牛市的行情,打听一头壮年水牛大概能卖多少钱。当他得知价格可能接近八百块时,他的心跳得厉害,手心全是汗,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