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言蹲在她旁边,努力模仿着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对付着一株叶片肥厚、茎秆上布满细密绒毛的草药。这是师父丹方中记载的“地脉紫芝”,虽非顶级灵药,却因其蕴含温和的土行精气,是调和鼎炉、固本培元的常用之物。我屏住呼吸,用指甲轻轻刮开泥土,生怕碰断了那些比丝还要蛛纤细的根须。鼻尖萦绕着泥土、青草和师姐身上那股常年浸染的淡淡药香混合的气息。
“哈哈,明心师弟,你这样子,倒像是在绣花!”一声爽朗的笑声从上方传来。我抬头,只见云松师兄如同一只矫健的山鹰,正从一块数丈高的光滑陡峭青石上轻盈跃下。他肩上扛着一捆新劈好的、还带着松脂清香的木柴,额上微微见汗,脸上却洋溢着山野般开阔的笑意。他几步走到近前,目光扫过素月师姐手中那株品相完美的“蓝星草”,又看了看那株我手中根须略显凌乱的“地脉紫芝”,打趣道:“师姐采药如庖丁解牛,师弟你嘛……还需多练练这‘心细如发’的功夫!炼丹之道,一丝一毫的差池,都可能谬以千里。”他放下柴捆,随手从腰间解下那个磨得油光发亮的黄皮葫芦,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口清冽的山泉水。
素月师姐头也不抬,指尖依旧稳定地清理着“蓝星草”根部的泥土,淡淡接口:“云松你也莫笑明心。你劈柴倒是利落,可昨日搬运周天时,那‘进阳火’的火候,心猿意马,燥气升腾,真火差点燎了你的眉毛,忘了么?”她语气平静,却一语中的。
云松师兄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干笑两声:“师姐教训得是……昨日……昨日确是心念有些浮动,想着山下集市……”他话未说完,便自知失言,连忙止住,讪讪地又喝了一口水。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如同飞鸟掠过湖面留下的浅痕,在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我隐约知道,那山下集市,似乎牵系着一段师兄极少提及的尘缘往事。
素月师姐没有追问,只是将那株处理妥当的“蓝星草”小心放入身旁的竹编药篓,动作轻柔如同安放初生的婴儿。她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沾着的草屑和泥土,目光投向远处云雾缭绕、层峦叠嶂的山峰,声音里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打磨的沉静:“师父常说,这终南山的一草一木,一呼一吸,皆是道。采药,非仅为药,更是采天地之灵气,炼己身之纯和。心若不在此处,便是仙草在手,亦如朽木。”她转头看向我和云松师兄,眼神清澈而深邃,“炼精化气是筑基,搬运河车是通途,而服食药饵,则是调和鼎炉、滋养炉火。这三者,如同鼎之三足,缺一不可。无论哪一步,心念不纯,便是自毁根基。”
她的话语如同山涧清泉,淙淙流入心田。我低头看着手中那株“地脉紫芝”,那些被我笨拙动作断的扯纤细根须,此刻仿佛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专注”二字的分量。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山谷中生机勃发,鸟鸣婉转,但我心中,师姐那句“心若不在此处,便是仙草在手,亦如朽木”却如晨钟暮鼓,久久回荡。修行路上,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容不得半分轻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