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他连最后一面,都不肯施舍给我。
他怕我求他,怕我哭闹,怕我弄脏他去见心上人的路。
我看着陈律师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在坚持什么呢?
从我点头嫁给他的那天起,我就该知道,我的一切,早就不属于我了。
我拿起那份协议,翻到最后一页。
乙方签名处,已经提前打印好了我的名字:许知意。
只需要我按下那个红色的手印。
我拿起旁边的印泥,把大拇指按下去。红得刺眼,像血。
我闭上眼,把那个红手印,重重地按在了我的名字上。
那一刻,我好像听见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陈律师收起协议,站起身,公式化地对我点了下头:“许女士,手术安排在一周后。具体时间,医院会通知您。”
她走了。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坐了很久。
直到太阳落山,房间里一片漆黑。
我没有开灯。
我只是想提前适应一下,没有光的世界。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
严隋一次都没有回来过。也没有一个电话。
我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个家里,所有东西都是他买的。衣服,首饰,包。没有一样,是真正属于我的。
我只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装着我从孤儿院出来时,带出来的几件旧衣服,还有一本相册。
相册里,有我爸妈的照片,还有我和弟弟小时候的合影。
最后几页,是空的。
我曾经幻想过,这里会贴满我和严隋的照片。
现在看来,是我妄想了。
我把我的东西,都装进了这个小箱子里。
然后,我走进了衣帽间。
这里,挂满了严隋给我买的衣服。每一件都价值不菲,每一件的吊牌都还没拆。因为他说,我穿什么都配不上他的身份,让我别出门丢人。
我找出最大的一把剪刀。
“刺啦——”
名贵的布料,在剪刀下变成一条条破布。
我一件一件地剪。
裙子,大衣,衬衫。
剪到最后,我没力气了,就坐在那堆破布里,无声地笑。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掉。
严隋,你看。
你给我的这些东西,我不要了。
我什么都不要了。
手术前一天,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让我晚上禁食禁水,第二天一早去办理住院手续。
我一个人去了。
偌大的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很难闻。我拖着我的小行李箱,在人群里穿梭。
没有人陪着我。
办好手续,护士带我去了病房。
双人间。隔壁床是一个因为糖尿病视网膜病变,要做手术的老奶奶。
她儿子儿媳都在旁边陪着她,一口一个“妈”,嘘寒问寒。
我躺在我的病床上,拉上了帘子。
把那份热闹,隔绝在外。
晚上,严隋来了。
他来的时候,我正准备睡觉。
他推开门,身上带着酒气和另一种女人的香水味。是蒋暖最喜欢的那款。
他走到我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明天就手术了,怕吗?”他问。
我没看他,只是摇了摇头。
不怕了。
哀莫大于心死。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的时候,还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