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二开学那天，夏末的蝉鸣还赖在树梢不肯走，林小满抱着一摞刚发的课本，在走廊拐角撞到一个人。
课本哗啦啦散了一地，最上面那本《数学优化设计》滑到对方脚边，被白色帆布鞋轻轻踩住。她抬头想道歉，喉咙却先于声音发紧——是周延。
他穿着蓝白校服，领口松松垮垮敞着，露出一小片锁骨。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手里还攥着半瓶橘子汽水，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
"对、对不起。"林小满的声音有点抖，蹲下去捡书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鞋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
周延没说话，只是弯腰帮她捡。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碰到她的课本时，带起一阵淡淡的橘子味汽水香。
"谢、谢谢。"她把书拢在怀里，头埋得更低了，能看到他校服裤膝盖处洗得发白的褶皱。
"下次看着点路。"他的声音有点哑，像含着块冰，说完就转身往楼梯口走，白帆布鞋踩在水磨石地上，嗒嗒作响，半瓶橘子汽水在他手里轻轻晃。
林小满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撞破肋骨。
那是2014年的九月，空气里飘着橘子汽水的甜，而她的秘密，刚刚被踩在了周延的鞋底下。
二
林小满和周延的交集，其实早该开始。
他们小学同班，初中同校，高中又分到隔壁班。可周延是那种天生站在光里的人——篮球打得好，成绩稳居年级前十，笑起来左边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身边总围着一群男生女生。
而林小满是墙角的青苔，安静，不起眼，成绩中游，说话细声细气，最大的特长是能在笔记本上画满各种各样的小月亮。
她注意到周延，是在初一的运动会。他跑三千米，最后一圈时被人绊了一跤，膝盖磕出老大一块血，却咬着牙爬起来冲过终点线，冲观众席咧嘴笑的时候，左边嘴角的梨涡特别明显。
那天起，她的笔记本里多了个秘密：每一页右下角，都藏着一个小小的、只有她能看懂的"周"字。
高二重新分座位，林小满被调到靠窗的位置，抬头就能看到隔壁班的后门。周延的座位就在后门旁边，大多数时候，他要么趴着睡觉，要么转着笔看窗外，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清晰得像幅素描。
她常常假装看云，目光却悄悄落在他身上。看他被老师点名时慢悠悠站起来，看他和同桌抢一包薯片，看他低头在练习册上写字时，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有次上晚自习，她正对着窗外发呆，周延突然转过头，视线直直地撞进她眼里。林小满像被抓包的小偷，猛地低下头，心脏擂鼓似的敲着胸腔，耳朵烫得能煎鸡蛋。
过了很久，她偷偷抬眼，发现他已经转回了头，只是肩膀好像在轻轻抖——他在笑。
那天晚上，她在笔记本上画了两个并排的小月亮，一个大，一个小。
三
真正的交集，是在一个下雨的午后。
体育课临时改在室内上自习，林小满抱着画板去美术教室，刚走到楼下，雨就倾盆而下。她没带伞，抱着画板站在屋檐下，看着雨帘发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