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磊被拽得一个趔趄,不服气地梗着脖子,但终究没敢再大声嚷嚷,只是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嘀咕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席卷了我。像是被一股巨大的漩涡吸住,猛地从飘忽的状态被拽向地面,拽向那个冰冷的、贴着我自己照片的骨灰盒!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不是魂体的呐喊,而是实打实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
我猛地睁开了眼。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首先看到的,是头顶惨白的灯光。冰凉僵硬的触感从后背传来——我正躺在一个…类似于操作台的金属平面上?
这不是殡仪馆的告别厅!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重的消毒水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冰冷气味。旁边还有几个盖着白布的推床。
这是…停尸房?!
我诈尸了?!
念头刚闪过,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戴着口罩的殡仪馆工作人员哼着小曲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夹。他随意地扫了一眼,目光落在我身上。
四目相对。
他哼歌的声音像被掐住了脖子,瞬间消失。文件夹“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干干净净,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景象。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整个人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雷劈了的雕像。
“鬼…鬼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划破了停尸房的死寂,他终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撞开门冲了出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伴随着持续不断的惨叫。
我撑着冰冷的金属台面坐起身,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套廉价粗糙的寿衣。心脏在胸腔里沉稳有力地跳动着,咚咚,咚咚。我伸出手,皮肤温热,指关节活动自如。
真的活了。
不是梦。三天前被钢钎贯穿胸口的剧痛,魂魄离体时的冰冷虚无,还有刚才在告别厅里听到的那些虚伪哭嚎和方磊那句“白伺候”,都无比清晰。
我,方炘,回来了。
而且,随着灵魂彻底归位,一股庞大而玄奥的信息洪流毫无征兆地冲进我的脑海。风水堪舆,命理相术,符箓阵法,医卜星象……无数属于另一个“方炘”的记忆碎片和知识体系,像潮水般涌现、整合、沉淀。那是属于玄门方氏嫡系最后一位继承人的毕生所学。在死亡与新生的交界处,不知为何,这份沉寂的力量,被我这个被亲人害死的倒霉蛋唤醒了。
我成了我,却又不再仅仅是那个懦弱、只会念书、被“家人”PUA到死的方炘。
工作人员带着保安和脸色煞白的负责人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穿着寿衣的年轻女人,盘腿坐在冰冷的停尸台上,眼神平静得吓人,正低头研究着自己的手指头,那眼神,不像在看自己的手,倒像是在审视一件陌生的法器。
“方…方小姐?”负责人牙齿都在打颤,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恐惧和荒谬,“您…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们…我们马上叫救护车!”
我抬起眼,目光扫过他们。负责人印堂发黑,疾厄宫有隐晦的晦气缠绕,看来吓得不轻,短时间内怕是睡不好觉了。那保安倒是煞气重,暂时没事。
“不用叫救护车。”我开口,声音有点沙哑,却很稳,“我很好。现在,送我去告别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