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车库里的温差仿佛更大了。林野觉得后背有点冒汗,而面对她的那部分皮肤,却泛起一丝凉意。

嗡嗡作响的日光灯下,一立一蹲,一冷一热,某种无声的较量,或者说,某种命运的齿轮,在这个充满机油味的空间里,发出了第一次咬合的轻响。

二、被拆解的偏见

锦标赛迫在眉睫,空气里都弥漫着倒计时的焦灼。然而,苏栀的战驹,那辆有着流畅线条、被命名为“夜莺”的赛车,却在一次关键测试中爆了引擎。

车队首席技师的脸色比锅底还黑,围着“夜莺”打转,摇头叹气,最终宣布:“没办法,伤到核心了,时间太紧,除非换整个动力单元,但匹配和调校根本来不及。”

苏栀的脸色冷得能刮下一层霜。她的希望,她的野心,仿佛随着那声爆炸一起碎裂了。车队车库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绝望像机油一样黏稠。

不知是谁,在角落里低声嘟囔了一句:“要不……去请那个‘车库小子’看看?就那个林野……听说他对付这种老家伙特别有一手……”

声音很小,但在死寂的车库里格外清晰。立刻有人嗤笑:“开什么玩笑?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瞎鼓捣些破烂玩意儿罢了,这可是锦标赛!”

苏栀却猛地抬起了头。她想起几天前在那个嗡嗡响的车库里,那个少年强作镇定的眼神,和那句“试试就知道”。

死马当活马医。她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夜莺”被秘密运到了林野那个简陋却工具齐全的车库。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林野把自己彻底埋进了“夜莺”的心脏里。车库卷帘门再没完全升起过,只留一道缝隙透气。灯光彻夜通明。

地上铺满了拆解下来的零件,像一场金属的盛宴,或者说,一场豪赌的筹码。七套不同型号的涡轮增压系统被他拆了又装,装了又拆,试图找出最优解,却又一次次否定。

图纸画了一张又一张,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空气里弥漫着咖啡、机油和少年人不顾一切的狂热气息。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天色亮了又暗。

第三天凌晨,曙光微熹。苏栀推开虚掩的车库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少年趴在冰冷的引擎盖上,睡着了。他头发乱糟糟的,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脸上、手上全是深深浅浅的油污。一只手里还松松地夹着一支笔,另一只手下压着几张画得密密麻麻的图纸。

而就在他臂弯旁边,引擎舱内,一个造型奇特、显然是手工打磨的进气歧管已经安装就位。材料看起来有些特别,在晨光下泛着一种冷冽的金属光泽。

苏栀走近,认出那是一种废弃的航空合金,轻,且极度耐高温。她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弄到,又是如何仅凭双手和简陋工具将它塑形成功的。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林野脸上。晨光恰好透过窗户的缝隙,落在他脸上,照亮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阴影。睡着了他,褪去了所有故作的老成和紧张,显露出一种近乎稚气的疲惫和安宁。

苏栀站在原地,看了他很久。

她胸腔里那股因为赛事临近和赛车故障而一直紧绷着的、冷硬焦躁的情绪,竟奇异地被这晨光中的画面熨烫了一下,软化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