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雨水腥气的空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可靠，尽管他自己也怕得厉害。
“别怕，”他的声音带着水汽，却异常坚定，语速很快，“听我说，苏姐。我带了牵引绳和绞盘。我把牵引绳绑在底盘最坚固的承重点上，你听我指挥，我喊拉的时候，你慢慢踩油门，千万别猛踩，一点点来，知道吗？”
他一边语速极快地交代，一边已经匍匐下身，半个身子探到车底汹涌的泥水中，摸索着寻找合适的固定点。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他的前胸，工具箱里的工具被他倒在泥地里，他抓起最粗的那根牵引钢索和U型锁扣。
风雨声，金属碰撞声，还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苏栀看着他在泥泞和暴雨中忙碌的身影，看着他那张还带着少年气的侧脸此刻写满了专注和决绝，听着他努力保持镇定的指令。
她冰冷而慌乱的心，仿佛忽然找到了一点依靠。
过程惊险万分。每一次车辆因为牵引和油门配合而微微移动，都让人的心提到嗓子眼。林野全身湿透，沾满泥浆，手上被尖锐的金属划开了好几道口子，鲜血混着泥水流下，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固定点和指挥苏栀上。
一直到凌晨，雨势稍歇，救援车终于赶到并接手后续工作，彻底将“夜莺”拖回安全区域时，林野才几乎虚脱地一屁股坐在泥地里。
苏栀被人扶着从车里出来，裹上了保温毯。她走到林野面前，低头看着他。
少年瘫坐在泥水里，浑身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头发滴着水，脸上混杂着泥点、血丝和油污，狼狈不堪，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正抬头望着她。
她的目光落在他那双布满细小伤口、还在微微渗血的手上，那双手因为过度用力和寒冷而在轻微颤抖。
苏栀沉默了几秒。
然后，她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风雨后的寂静，说了两个字。
“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谢谢。
林野愣住，随即有点手足无措地想站起来，想摆手说不用，却因为脱力而踉跄了一下。
苏栀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他胳膊一下。
两人的目光再次相遇。
冰冷的暴雨夜似乎残留的寒意，正在某种无声的东西面前，悄然退散。
六、年龄是道鸿沟
车队这次成绩不错，经理一高兴，大手一挥请全队聚餐。街边热闹的大排档，烟火气十足，啤酒杯碰撞的声音、笑闹声、划拳声汇成一片，充满了轻松的愉悦。
林野也被硬拉了过来，就坐在苏栀斜对面。他不太适应这种过于喧闹的场合，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吃着东西，偶尔偷偷看一眼对面的苏栀。
她似乎也放松了些，手里端着一杯冰啤酒，听着旁边的人说笑，嘴角偶尔会牵起一点淡淡的弧度。
气氛正酣时，一个喝得有点上头的年轻技师，大概是看林野总是偷偷看苏栀，又想起这段时间林野为车队、为苏栀忙前忙后，便嬉笑着起哄：“哎，苏栀姐！你看咱们小林同志，对你多好啊！随叫随到，比亲弟弟还贴心！你这当姐姐的，干脆正式收了当干弟弟呗？”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苏姐，收了吧！小林多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