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空调出风口不断输送着冷意,冷气顺着衣领钻进后背,林瑜却觉得额角的汗意止不住地往外冒。她攥着笔的指节微微泛白,目光死死盯着投影屏——那上面每一页PPT的图表、每一组数据的标注,都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的成果。连续三晚,办公室的灯陪她到凌晨四点,咖啡罐堆了满满一垃圾桶,连键盘都被指尖的汗渍浸出了淡淡的印记。
可此刻,站在台前侃侃而谈的,却是部门主管张莉。“基于这些用户画像数据,我判断我们的产品定位必须调整,二三线城市18-25岁的年轻消费群体才是蓝海市场。”张莉抬手点了点屏幕上的折线图,手势利落又自信,语气笃定得仿佛这半个月的数据分析全是她亲力亲为。她甚至还“贴心”地补充了一句,“这里我特意标注了用户消费频次与地域的关联,大家能更直观地看到需求潜力。”
林瑜坐在会议桌最末端的位置,手指在膝盖上绞成了死结,布料被揉得发皱。这是她入职扬星科技的第三个月,这已经是第四次了——她熬夜整理的数据、反复打磨的分析逻辑,到了张莉手里,只需要换个标题、改几处措辞,就成了“主管的成果”。
上一次,她做的竞品分析报告被张莉拿去给总监汇报,回来后只轻描淡写地丢给她一句“基础工作做得还行,下次注意格式”;再上一次,她发现的产品漏洞解决方案,张莉在部门例会上当作自己的发现提出,连一句提及她的话都没有。
“小林,”张莉突然将目光投向她,脸上挂着公式化的亲切笑容,眼底却没有半分温度,“这些基础数据是你整理的,对吧?下次记得把数据来源标注得更清晰些,免得大家看报告时产生误解,还以为是我们分析过程出了问题。”
话音落下,几位同事的目光齐刷刷地扫过来,有同情,有无奈,也有看热闹的漠然。林瑜感觉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连呼吸都变得滞涩。她想反驳,想说这些数据不仅是“整理”,更是她用了五种分析模型验证过的结果;想说那些结论背后,是她反复核对了上百条原始数据才得出的;
可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她想起早上房东发来的催租短信, “周五之前再不交租,我就只能换锁了”;想起母亲昨天在电话里小心翼翼的声音,“医生说有个新药效果好,就是有点贵,要不我还是先吃原来的药吧”;想起自己当初投了一百多份简历,经历三轮面试,才从密密麻麻的竞争者里挤进出这家顶尖科技公司的不易。这份月薪一万二的工作,是她在北京立足的唯一支撑,她不能失去它。
“散会。”总监王志强最后开口,目光在张莉身上停留了几秒,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方案思路不错,张莉,你牵头把细节细化一下,下周开始推进。”人群陆续起身离开,脚步声、说笑声渐渐填满会议室。林瑜收拾笔记本时,无意间听到张莉对旁边的副主管说:“现在的年轻人啊,连基础的数据核对都做不细致,还得我们这些老人跟着擦屁股,真是越来越难带了。”
回到工位,电脑右下角的邮件提示灯正在闪烁。林瑜点开,发件人是张莉,内容简单又直接:“小林,把今天的会议纪要整理好,下班前发给我。另外,华东区过去半年的销售数据需要重新核对,有几个异常值要排查清楚,明天一早我要用,不能出错。”她抬眼瞥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下午四点十五分。会议纪要至少要整理一个小时,华东区的销售数据有上千条,光是核对异常值就得两三个小时,这意味着她今晚又要加班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