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是给机会，实则半是试探半是刁难。广州离这儿上千公里，来回得坐四天四夜的绿皮车，硬座能熬死人；而且他跟那批发商只是通了几回电话，对方态度含糊，能不能成还两说，搞不好白跑一趟；最要紧的是，一个刚毕业的女学生，跟个不算熟的男人单独去外地出差，放一般姑娘早吓找借口拒了——毕竟那年代“男女有别”的观念还重，传出去难免闲话。
谁知林薇几乎没犹豫，像早就等这话似的，眼睛一亮，立马点头：“敢。啥时候走？我得准备点啥？用带合同模板不？我之前在学校学过合同法，虽没实操过，但能帮你看看条款有没有坑。”她声儿平稳，没一点打颤，眼里只有期待和坚决，仿佛去广州不是吃苦，是去捡宝。
这下轮到陈默彻底愣怔了。他原本还想，林薇就算不直接拒，也得犹豫半天，问问“安不安全”“去多久”，没想到她这么干脆，还主动提要瞅合同条款。他收起所有散漫，正色道：“你真确定？广州那地界可比咱这乱多了，火车站尽是骗子小偷，专挑你这种面生的小姑娘下手；而且咱去的白马服装批发市场，人挤人，满地拉包的车、布条子、纸箱子，条件糙，说不定得住市场边小旅店，连热水都未必有。”
“我确定。”林薇重重地点头，语气比刚才更坚决，“陈老板，我知道这是个机会，也是个坎。您放心，我不怕吃苦，也会留神安全，绝不给您添乱。合同模板我家有，毕业时老师给的，我晚上回去找找，再把常用法律条款抄本子上，到时候跟对方谈，也好有个参考。”
她心砰砰狂跳，不是怕，是激动——这是她甩开过去、抓住未来的唯一机会，就像溺水的人捞着救命稻草，必须死死攥紧，半点不能退。前世她就是太胆小、太听父母的话，才一步步走进死胡同，这辈子，她不能再走老路。
陈默瞅了她好几秒，确定她不是开玩笑，也没半点怂，眼里的欣赏又多了几分。他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上头写了个地址，递给林薇：“好！够痛快！明儿早上七点，市火车站门口见，别迟到，火车不等人。不用带太多东西，几件换洗衣裳、洗漱用品就行，再带个本子和笔，方便记账。对了，把这地址誊下来，是咱在广州住的小旅店，离批发市场近，条件一般，但安全还行。”
8.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语气带着混江湖久了的仗义：“跟你家里人说清楚，别到时候我带你走了，你爸妈以为我拐骗大姑娘，去派出所报案，那我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至于你得罪的那什么科长儿子……呵，我陈默在外头混这么多年，也不是吓大的。他要是真敢找你麻烦，或者搅和我生意，我自有法子治他——大不了以后少往他爸管的片区跑，南方那么大，还愁没饭吃？”
这话，像颗定心丸，让林薇莫名踏实了不少。她原本还担心刘伟在她出差时找家里麻烦，现在听陈默这么讲，心里石头落了一半。至少，这合伙人，看着是个不怕事、有担当的，不是那种遇事就甩包的软蛋。
“谢谢陈老板，我会跟家里说清楚的。”林薇感激地笑了笑，这是她重生以来头一回真心笑，像雨后阳光，终于驱散了脸上的阴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