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不知何时莅临、并未现身人前的摄政王——萧衍!
他怎么会在屏风之后?!
所有宾客慌忙起身,惶然跪拜:“参见王爷!”
永宁侯也惊得立刻离座,躬身行礼,心头巨震。摄政王今日微服过府,说有要事相商,故暂避屏风之后不欲人知,怎竟……
萧衍却谁也没看。
他的目光穿过跪伏的众人,精准地锁定了唯一还坐着的、正抬眼望来的沈未凝。
男人一步步走近,织金墨袍的衣摆拂过光洁的地面,无声,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在沈未凝面前三步处站定。
花厅里静得可怕,只剩下彼此呼吸可闻。
萧衍眼神晦暗不明,深不见底,牢牢攫住她看似平静的眼眸,声音低沉缓漫,却字字如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沈姑娘。”
“你是如何得知……”
他微微倾身,带着一种几乎要将人吞噬殆尽的压迫感。
“杏花巷第三户,乃是本王府邸一处极少人知的旧称?”那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砸落在死寂的花厅里,激起无声却骇人的惊涛骇浪。
沈未凝端坐在椅上,指尖原本稳稳抵着的青瓷杯壁,此刻传来一丝极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意。杯中的温水微漾,一圈极细的涟漪无声荡开。
3
摄政王萧衍。
这个名字,在前世漫长的幽禁岁月里,是比帝王诏书更令人胆寒的存在。权倾朝野,手握生杀,冷酷寡恩。他是最终下令将沈家满门抄斩的那个人,虽然后来她隐约知晓,沈家不过是朝堂倾轧中一枚被舍弃的棋子,真正递刀的是苏文渊之流,但最终落下铡刀的,确是萧衍。
他此刻,应该远在江南督察漕运才对!为何会出现在永宁侯府?还偏偏在她撕破苏文渊伪面的时刻,从屏风后走出?
杏花巷……竟是他的旧邸?
前世,她直到家族倾覆前夕,才从一个快被灭口的老仆口中,得知苏文渊那时常幽会的外室所在,正是杏花巷。她只当是普通民宅,恨毒了苏文渊的欺瞒与无耻,却从未深究过那宅子的来历。竟不知……背后还有这般牵扯。
电光火石间,无数念头闪过脑海。她暴露了!不是暴露于苏文渊这等小人,而是直接撞在了这位阎罗王的刀口之下!一个深闺女子,如何能知晓当朝摄政王一处极其私密的旧宅称谓?这绝非一句“偶然得知”或“听人所言”可以搪塞。
萧衍的目光仍钉在她脸上,那目光并不如何凌厉,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沉黯压力,让她脊背微微发冷。她甚至能感觉到跪在地上的父亲身体绷得死紧,母亲无声的颤抖通过空气传来。
她缓缓放下茶盏,杯底与桌面相触,发出一声轻叩,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不能慌。
她重活一世,并非为了此刻功亏一篑,死在更早的刀下。
沈未凝抬起眼,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她极力压下喉咙里的干涩,迫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无措。
“王爷……”她轻声开口,尾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像被吓到的雀鸟,“臣女……不知那是王爷旧邸。”
她微微蹙起眉心,像是努力回忆着什么,目光怯生生地掠过面如死灰的苏文渊,又迅速收回,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