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只是……只是前几日偶然听闻府中下人嚼舌根,”她语速放缓,字字斟酌,“说起……说起苏公子似乎常出入那处巷子,行为……颇为隐秘。方才气急,只想着揭穿他伪善薄情的真面目,以免父母受蒙蔽,才一时失言……”
她垂下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绪,只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显出一种孤注一掷般的柔弱与委屈。
“臣女万万不敢探听王爷私事,更不知那宅邸与王爷有旧。若……若因此冒犯王爷,臣女甘愿领罚。”
她站起身,对着萧衍,深深一福。
礼数周全,姿态卑微,将所有可能引火烧身的疑点,全都推给了“下人嚼舌根”和“苏文渊行为不端”。即便要查,首先被推上风口浪尖的也是苏文渊。
萧衍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完全看不透他此刻是信了,还是根本没信。
跪在地上的苏文渊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急声辩解:“王爷明鉴!晚生……晚生从未去过什么杏花巷!定是……定是有人恶意构陷!沈小姐她……她或许是听信了谗言,误会了晚生!”
他此刻慌不择路,只求先洗脱自己,丝毫没意识到这话等于间接承认了沈未凝方才关于他私德的指控并非空穴来风。
永宁侯沈屹川脸色铁青,狠狠瞪了苏文渊一眼,心中那点因女儿突然发难而产生的疑虑,此刻已被苏文渊这欲盖弥彰的丑态和可能得罪摄政王的惊惧所取代。他连忙向萧衍拱手:“王爷,小女无知,言语无状,冲撞了王爷,臣教女无方,恳请王爷恕罪!至于苏公子之事……臣定会严查清楚,给王爷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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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终于动了。
他并未看永宁侯,也未理会急于辩白的苏文渊,目光依旧停留在沈未凝低垂的发顶。
“哦?下人嚼舌根?”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永宁侯府的下人,消息倒是灵通。”
沈屹川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沈未凝的心也猛地一沉。
“罢了。”萧衍却忽然话锋一转,似是失去了兴趣,“侯府家事,本王无意过问。”
他视线微转,终于落在地上跪着的苏文渊身上,那目光轻飘飘的,却让苏文渊如坠冰窟,浑身一颤。
“只是,”萧衍声音微凉,“科考在即,苏公子既为国子监学子,当时刻谨记圣人之训,修身立德方是立身之本。若将心思都耗费在钻营捷径、风月之事上,即便有才,亦难堪大用。”
这话,已是极重的敲打!几乎彻底否定了苏文渊的前程!
苏文渊面无人色,瘫软在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萧衍说完,不再看任何人,拂袖转身。
“本王还有事,侯爷自便。”
永宁侯连忙躬身:“恭送王爷!”
一众宾客也跟着伏地:“恭送王爷!”
玄色的袍角自沈未凝低垂的视野边缘划过,带着一丝冷冽的沉香气息,渐行渐远。
直到那迫人的威压彻底消失在花厅门外,所有人才仿佛被抽走了骨头般,暗暗松了口气,却无人敢立刻起身,厅内气氛依旧凝滞。
永宁侯沈屹川缓缓直起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先是复杂地看了一眼垂首立在一旁的女儿,今日之事太过蹊跷,但此刻显然不是追问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