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雪像是被那目光烫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把头微微偏开，避开了视线接触。
周围短暂的安静里，只有雨声沙沙作响，还有酒店里隐隐传来的觥筹交错声。
林凡嘴角动了动，似乎想扯出个弧度，最终却没成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把被风吹歪的电动车后视镜用力扳正。镜子里映出他自己被雨水模糊的脸，还有身后那群人模糊扭曲的影子。
他双手扶着冰凉湿滑的车把，脚下用力一蹬。小电驴发出轻微却刺耳的“吱嘎”声，像一声沉闷的叹息，车头艰难地调转，碾过水洼，溅起一片小小的水花，动作有些笨拙，甚至带着点狼狈。
“操！哑巴了？”赵强对着林凡的背影啐了一口，“装什么清高！”
王浩看着那辆破车歪歪扭扭消失在酒店前路灯光晕照不到的、被雨水吞没的黑暗里，嗤笑一声，语气轻飘飘地砸在地上：“废物点心一个！当年那点聪明劲儿全他妈就饭吃了！走走走，接着喝我们的！晦气！”
哄笑声再次在雨夜里响了起来，很快又被酒店的旋转门吞没。霓虹灯的光怪陆离地涂抹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像一个巨大而冰冷的漩涡。
林凡没有回头。电动车破开雨幕，冰冷的雨点像密集的小石子，砸在他脸上、脖子上，钻进衣领。他没有加速，只是保持着那种不快不慢的节奏，车轮碾过积水，发出哗啦哗啦单调又固执的声响。路灯昏黄的光线被雨水切割得支离破碎，在他湿透的肩头跳跃。
城市的霓虹在雨帘后模糊成一片混沌的色彩。那些刺耳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嗡嗡作响，混杂着引擎的轰鸣。他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第二章
小电驴穿过迷宫般狭窄、弥漫着油烟和垃圾酸腐气味的巷子，最终在一栋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砖块的老式居民楼前停下。楼道口的声控灯早就坏了，黑暗像粘稠的墨汁一样堵在入口。林凡摸出钥匙，铁钥匙冰冷的触感带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在锁孔里费力地转动了好几圈，才听到“咔哒”一声轻响。
门被推开，一股熟悉的、混合着陈旧家具和饭菜余温的气息扑面而来，冲淡了外面带进来的雨水寒气。门厅的灯泡瓦数很低，光线昏黄得勉强能视物。
“哥？是你吗？”一个清亮却带着点急切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伴随着拖鞋摩擦水泥地面的踢踏声，一个扎着简单马尾辫的女孩从狭小的厨房门口探出头来。是林小雨，林凡的妹妹。她身上套着一件洗得发白、明显大了一号的旧T恤当家居服，袖子卷了好几道才露出手腕。看到浑身湿透、头发还在往下滴水的林凡，她的眉头立刻紧紧拧在了一起。
“哎呀！怎么淋成这样！”林小雨几步冲过来，语气里满是心疼和责怪，“不是让你带上我放你包里的那把伞吗？那伞虽然旧了点，好歹能挡雨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手已经伸向墙角挂着的毛巾架，扯下一条干爽但同样有些破旧的毛巾，不由分说就往林凡头上招呼，动作带着点不由分说的麻利劲儿。
林凡微微偏头躲了一下，声音有点哑，透着一丝长途骑行后的疲惫：“没事，小雨。雨不大，戴着头盔呢。”话虽这么说，他还是顺从地低下头，任由妹妹用毛巾胡乱地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上擦着。毛巾很柔软，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让他冰冷的头皮感到一丝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