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叫雨不大？”林小雨手上用力，语气更急了，“你看你这衣服都能拧出水了！快脱了，小心感冒！晚饭吃了没？锅里还有我给你留的热粥……”
“吃过了。”林凡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很确定。胃里其实空落落的，同学会那种地方，他怎么可能吃得下东西？但他不想妹妹再操心。他侧身，想把沾满泥水的沉重外卖箱先推进窄小的门厅角落。
林小雨的目光落在那只笨重的箱子上，又飞快地移开，落到哥哥被雨水泡得发白、指关节有些红肿的手上。她咬了咬下唇，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哥……今天……那个同学会，还好吧？他们……没说什么吧？”
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楼道里那点昏黄的光线似乎更黯淡了些，只能勉强勾勒出林小雨满是忧虑的侧脸轮廓。
林凡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不到一秒。他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伸手接过妹妹手里半湿的毛巾，胡乱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试图抹掉那点挥之不去的冰凉和疲惫。
“能说什么？都挺好。”他的声音平平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像在陈述一个最平常不过的事实。
就在这时，里屋传来一阵急促而猛烈的咳嗽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虚弱感，在寂静的老房子里显得格外刺耳惊心。咳嗽声间歇中，夹杂着母亲气若游丝的询问：“小雨啊……是不是凡凡回来了？外面雨下得大吗？”
林小雨脸上的忧色瞬间被紧张取代，她应了一声：“哎！妈，是哥回来了！雨不大！”话音未落，人已经像只受惊的小鹿，转身匆匆朝里屋奔去。拖鞋拍打地面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留下林凡一个人站在昏暗的门厅。
空气里只剩下母亲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和林小雨细声安抚的絮语。林凡站在原地没动。他低着头，看着脚下水泥地面上自己滴落的水渍慢慢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门外，城市的夜雨还在无休无止地下着，唰啦唰啦，单调又固执，敲打着这栋老楼斑驳的墙壁，也敲打着他心里某个冰冷坚硬的角落。
他慢慢弯下腰，把那个沾满泥点的沉重外卖箱，一点一点，用力推进了最黑暗的角落深处。
第三章
狭小的次卧，一张硬板床几乎占据了全部空间。唯一的窗户对着邻居家一堵光秃秃的墙，常年不见阳光，空气里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淡淡的霉味。床头柜上，一盏用旧台灯底座改造的节能灯发出惨白的光线，堪堪照亮书桌一角。
桌上堆满了东西。几本封面卷边、纸张发黄的专业书籍，《电子电路原理》《高等数学》，书名都磨损得有些模糊了。旁边散落着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电子元件：细小的电阻像五颜六色的糖果棍，黑色的电容圆墩墩的，还有几块裸露着绿色电路板和各种金属触点的芯片板，亮着几颗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红色或绿色的小光点，在寂静里无声地闪烁。
林凡没开大灯。他连身上那件湿透的冲锋衣都没换下，只是把冰冷沉重的衣襟敞开。他拉过那张咯吱作响的旧木椅子坐下，身体前倾，几乎要趴到桌面上。节能灯惨白的光线落在他脸上，显出几分疲惫的苍白，只有那双眼睛，紧盯着桌上摊开的一本厚厚的硬皮笔记本，眼神亮得惊人，像夜行兽类瞳孔里反射的幽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