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肚子里有孩子,已经五个月了。”春桃抚摸着肚子,眼泪又流了下来,“我想去找柱子,可我连他被关在哪里都不知道。”

晚意的心揪紧了。她看着春桃,忽然想起了娘,如果当年娘没有出事,是不是也会像春桃一样,为了家人奋不顾身?

“你先在这儿养伤吧。”晚意说,“等伤好了,再做打算。”

春桃惊讶地看着她:“你不怕吗?我是义和团的,官府要是知道了……”

“我爹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晚意低下头,轻声说,“不管你是什么人,你现在是病人,是孩子的娘。”

春桃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这次是感动的泪。她攥着晚意的手,哽咽着说:“妹子,谢谢你……谢谢你和你爹……”

陈守义回来时,晚意把春桃的事告诉了他。他沉默了很久,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最后叹了口气:“留下吧。”

他看着晚意,眼神里带着些复杂的情绪。“但要小心,不能让外人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春桃就在陈家养伤。晚意每天给她熬药、做饭,陪她说话。春桃的气色渐渐好了起来,脸上也有了些血色。她会帮着做些轻便的活,比如缝补衣裳、择菜,晚意教她织渔网,她学得很快。

陈守义依旧每天去渡口,挂起马灯。只是他的话更少了,常常一个人蹲在槐树下,抽着旱烟,望着河面,一看就是大半天。

晚意知道,父亲心里担着事。他怕官府查到春桃,怕连累了这个家。可他嘴上不说,只是默默地守护着这个家,守护着马灯的光。

这天傍晚,晚意去镇上给春桃买红糖,刚走到街口,就看见一群人围着看告示。她挤进去,只见告示上写着,悬赏捉拿义和团余党,凡是提供线索的,赏银五十两。告示旁边,贴着几张画像,其中一张,赫然是柱子的脸。

晚意的心沉了下去。她不敢多看,匆匆买了红糖,往家赶。路上,她看见几个当兵的正在盘查行人,手里拿着画像,挨个比对。

回到家,她把这事告诉了陈守义和春桃。春桃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紧紧攥着衣角,浑身发抖。

“他们……他们要抓柱子……”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五十两……他们要他的命啊……”

陈守义皱着眉,烟锅在桌子上磕得邦邦响。“看来,这地方也待不下去了。”

晚意急了:“那怎么办?春桃姐身子还弱,根本经不起折腾。”

陈守义沉默着,烟丝在烟锅里燃得通红,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拍打窗棂,像是有人在暗处催促。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后半夜,我送你们去芦苇荡。”

晚意愣住了。陈家渡外的芦苇荡绵延数十里,密得能藏住牛羊,是附近最隐蔽的地方。可那里蚊虫多,湿气重,春桃怀着身孕,怎么受得了?

“爹……”

“没得选。”陈守义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镇上的兵越来越多,迟早会查到咱们家。芦苇荡虽苦,至少能保命。”

春桃咬着嘴唇,眼泪无声地滑落。“守义叔,晚意妹子,是我连累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