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没有开任何灯,车身在夜色里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车头的金属镀铬条反射出一点冷光,像极了蛰伏的野兽露出的獠牙。
穿红裙的女人当时正低头整理裙摆,手里攥着的帆布包上还挂着医院的工牌绳,轿车冲过来的瞬间。
她的身体猛地向后仰,红裙在风里绷成一张紧绷的弓,随即被巨大的冲击力掀得腾空而起。
我甚至能在慢放里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先是错愕地睁大眼,接着嘴角却诡异地向上弯了弯。
她的身体在空中转了 540 度,每一圈都带着骨骼错位的闷响,红色的高跟鞋飞出去时,其中一只带着惯性砸在我的云台镜头上。
“哐当” 一声,镜头瞬间偏移,紧接着,温热的液体溅在玻璃上,顺着镜头边缘往下流,在画面里拖出一道道猩红的痕迹。
那是血,还带着人体的温度,滴在我手背上时,我甚至打了个寒颤。
弹幕在这一刻彻底失控,白色的评论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屏幕。
有的观众在刷 “快报警”,有的在问 “人还活着吗”,还有人在质疑 “是不是剧本”。
耳机里的嘈杂声像潮水一样涌来,可我的大脑却一片空白,手指悬在 “结束直播” 的红色按钮上,指尖的颤抖越来越明显。
那 0.8 秒里,我看见女人掉在地上的帆布包散开,里面的护士证滑了出来,照片上的笑脸清晰可见;
看见黑色轿车的尾灯在巷口闪了一下,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见脚边的红鞋里,还残留着一根染着红色指甲油的脚趾甲。
最终,我还是按下了按钮。
屏幕变黑的瞬间,房间里的寂静几乎让人窒息,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
我把自己缩在椅子里,反复播放那段 0.8 秒的画面,直到眼睛酸痛得流泪。
0.25 倍速下,每一个细节都无所遁形:
我发抖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的暗红血渍,还有镜头里倒映出的我的脸 —— 瞳孔放大,满脸惊恐,而在我的瞳孔深处,那个女人正侧着头,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说着什么。
我把画面放大到极致,逐帧比对她的唇型。
先是下唇轻轻抿起,再向上抬起,接着上唇微微动了一下 —— 是 “轮到”。
这两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我的心脏,让我瞬间浑身发冷。
第二天一早,我就直奔市一院的档案室。
管理员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听我问起 “苏婉” 这个名字时,脸色突然变了。
“你说苏婉啊……” 他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沾满烟灰的塑料袋,“昨晚档案室走水,她的病历、入职资料全烧没了,就剩这张烧焦的工牌。”
我接过塑料袋,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工牌已经烧得面目全非,边缘卷着焦黑的痕迹,只剩下 “手术室护士 苏婉 工号 37” 这几个字还能勉强辨认。
工牌上的照片被烧得只剩一团黑影,可我总觉得,那团黑影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从照片里钻出来。
从医院出来后,我又去了车祸现场。
中午的太阳很毒,地面被晒得发烫,可我一踏上斑马线,还是觉得脚底发凉。
路口的监控摄像头不见了,原本安装摄像头的杆子上,只剩下几根裸露的电线,像被剪断的血管,在空中摇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