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把画纸按在胸口,肩膀止不住地抖,眼泪砸在画纸上,晕开小小的墨点,像她此刻混乱的心绪。窗外的雨还在下,风从窗缝钻进来,卷起桌上的墨屑,像一群无声的蝶,在昏黄的灯光下飞舞。
整理沈聿的旧物时,她在他的帆布包里翻到了半片碎布,米白色的布料已经泛黄,上面绣着半朵梧桐花,针脚歪歪扭扭,像是初学刺绣的人绣的,边缘还有孩童抓咬过的齿痕。她捏着碎布看了许久,指尖摩挲着粗糙的针脚,猜不出是他何时留下的物件,只当是早年的旧物,小心收进了针线盒最底层。
夜里,她做了个梦。梦见沈聿站在北平的银杏树下,穿着那双她修好的皮鞋,右手握着画笔,正在画漫天飞舞的金黄。阳光落在他脸上,驱散了所有病气,他回头对她笑,声音像初春的融雪,清润又温暖:"阿砚,你看,我能画画了。"
她跑过去想牵他的手,指尖却穿过了他的身影,扑了个空。他的轮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片银杏叶,慢悠悠地落在她摊开的画纸上——那是她白天画的梧桐,鸟窝里的小鸟旁边,多了片孤零零的银杏叶。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阳光透过云层照进来,落在阁楼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砚把那幅素描放进相框,挂在沈聿常坐的窗边,正好能晒到清晨的阳光。然后她拿起画笔,在自己未完成的梧桐画旁,添了一棵小小的银杏树,枝桠上挑着几片金黄的叶子,与梧桐的绿遥遥相对。
阳光落在画纸上,仿佛有细碎的金粉在跳跃。她摸了摸口袋里那枚铜戒指,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突然想起他临终前说的话:"真正的告别,不是流泪,是带着想念,好好活下去。"
她站起身,把那些没修完的鞋装进帆布包,拉链拉得轻快。走到门口时,她回头望了一眼阁楼,晨光里,沈聿的砚台泛着温润的光,像他从未离开过。
"等我晚上回来,给你讲今天遇到的事啊。"她轻轻带上门,脚步声在楼梯上响得清脆。石板路上,她的影子被初升的太阳拉得很长,仿佛身后,还有另一个熟悉的影子,无声地跟着,陪她走向新的晨光。
3 花续前缘
林砚的修鞋摊摆在巷口第三棵老槐树下,树干粗壮,枝叶繁茂,夏天能挡出大片阴凉。她刚把工具箱打开,摆好锤子、钉子和各色线轴,就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抬头望去,是个穿蓝白校服的小姑娘,扎着羊角辫,手里捏着只断了带的帆布包,眼眶红红的,鼻尖还挂着泪珠。
"阿姨,能修吗?"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把帆布包递过来,"这是我爸爸留给我的,妈妈说再也买不到一样的了。"
林砚接过包,指尖刚碰到帆布内侧,动作突然顿住——布料上绣着半朵梧桐花,针脚歪歪扭扭,与她收在针线盒里的那片碎布一模一样,连丝线的颜色都同为旧年时兴的藕荷色。她指尖一颤,捏着包的力道不自觉加重,抬头看向小姑娘,声音有些发哑:"你爸爸......是不是叫沈聿?"
小姑娘愣了愣,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突然哭出声:"你认识我爸爸?妈妈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画画,要等我长大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