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斤斤计较的神明面前，你永远不知道死亡和意外会在何时到来。
距离奥莉维亚的死仅仅相隔一天，鹿白在上班时又接到了山姆的电话。
死神再一次伸出了祂无所不能的魔爪。
工人罗伊代替了幸存九人组的内森被钩机吊死，闻讯赶来的经理丹尼斯也被不知如何飞起的扳手砸碎了头骨。
等鹿白赶到的时候正看见山姆推开崩溃大喊的皮特，鹿白赶紧走上前扶住了他。
皮特紧紧的抓着鹿白的胳膊像是溺水者抓着一块浮木。
“他成功了，内森避开了自己的死亡！然后死亡顺延到了丹尼斯。我告诉过他的，我说了不想死只有那样做!”
“白你明白吗？如果你不想死只能让别人代替自己的死亡命运！”
“我们没有时间了，还有三个人，我，你还有山姆。也许就在今晚，也许就在下一秒……”
鹿白无措的想要挣开被抓疼的胳膊未果，只好开口安慰道，
“嘿，皮特，冷静点。你现在是安全的，之前都是一天一个人遇害……祂刚刚带走了两条生命，你现在很安全。就是……冷静点好吗？”
皮特不说话，只是紧紧把他抱在怀里。
鹿白感觉脖颈处有水珠儿滴滴落下。他笨拙的轻拍皮特的后背，像抚慰一个婴儿那样。
“没事的……没事的。”
“我们先回家吧，好吗？好好休息一下。”
鹿白费力的撑着皮特高大的身体，对着山姆等人点头示意。
“我先带他回去休息一下，刚刚他说的话……你们别放在心上。”
毕竟在这样的高压下还能保持绝对理智的才是少数。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
皮特的状态不适合驾车。
当鹿白打到车带着已经有点神经质的皮特回到了他家已经临近黄昏。
皮特一进门就坐在沙发上目光直直的看着茶几上坎蒂丝的照片沉默不语。
鹿白拿了杯水放在他面前。
“喝点水吧。”
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已经濒临崩溃，鹿白不知道自己还能说点什么，又或者做点什么。
在死亡的阴云下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你想吃点什么吗？皮特，今天除了早餐我还没吃别的东西。”
鹿白故作可怜的说，压着自己的肚子，好像已经饥肠辘辘。
“不，我没胃口。”
皮特冷淡的回到，是不想交谈的语气，顿了下又补充说，
“如果你饿了可以点外卖，冰箱里没有吃的了。”
鹿白紧张的捏捏手指，他脸皮薄，不是个健谈的人。
面对这样的皮特实在是有点手足无措。
“那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吧，也许你会想尝尝Z餐。”
男孩蹙起眉头，好像有点为难的样子。
“只是你得有点心里准备，橘子鸡，蒙古牛肉，左中棠鸡和李鸿章杂碎……我都不会。”
皮特愣住了，一反之前的沉郁样子颇有些兴趣的问道，
“那你准备做什么？这些不都是Z餐馆的招牌菜吗？”
“呃，做点Z国的Z国菜。”
“这些不都是吗？”
“说实话，我从没在Z国见过它们。”
“……那很有趣。我开始期待了。”
皮特的表情轻松起来，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那我去买菜。”
鹿白抿嘴一笑，M式Z餐到底怎么来的在Z国也是未解之谜。
“白。”
皮特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鹿白回头，表情疑惑。
“路上小心。”
“好。”
转身离去的鹿白看不见身后皮特的表情，和阴沉无光的眼睛。
此时的鹿白还不知道，这将会是他和皮特见的最后一面。
*
等鹿白拎着两袋子买好的瓜果蔬菜回来之后看见的是空无一人的房子。
“皮特？”
他里里外外找了一圈，确定了人确实不在这。试着打电话给皮特，通话显示已关机。
无奈只能打电话给山姆。
“嘿，白，怎么了？”
“山姆，皮特和你在一起吗？我买东西回来发现他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
“什么？不，他不在这……哦等等，有人按门铃。皮特？你怎么过来了？呃，你吃晚饭了吗？我和茉莉正在吃饭。要一起吗？”
“不用了，谢谢。”
“别担心白，皮特现在在我这。你要过来吗？也许我们大家在一起会更好点儿。”
“呃，不用了，我也准备做晚饭了。哦对了，皮特的手机关机了，可能是没有电了。你记得提醒他充电。”
“好的。”
鹿白挂了电话莫名的有些不安，今天的皮特实在太反常了。
到底有什么要紧事才会让他连个信息都没留就去找山姆和茉莉。
现在已经九点半了，已经很晚了。
他又想到去超市之前和皮特的对话，此刻才察觉那个时候皮特好像隐隐约约是在有意的把他支开。
到底为什么？
皮特支开自己难道就是为了单独去找山姆和茉莉吗？
这也太奇怪了。
鹿白心里思索着这些，在厨房备起菜来。这样如果皮特回来的早的话，他还能赶上热乎的晚餐。
只是过去了短短半小时，手机又响了起来。
鹿白还以为是皮特的回电，连忙擦干手接电话。
“hello？”
“救命！白，皮特他疯了，他要杀了我！”
茉莉惊慌的声音传来，隐约伴随着物品砸碰的声音。
“什么？茉莉你们在哪 ？”
“我们在……‘砰’，天哪，布洛克警长……”
电话传来一声巨大的声音之后就被挂断了，鹿白心脏一缩，拿着手机就往外跑。
电话里一直传来金属碰撞和玻璃打碎的声音，听起来很像是刀叉和碗碟被打落发出的。
鹿白猜测他们可能在皮特工作的法餐厅。
只有那里有大量的金属刀叉和碗碟。
皮特的家距离那个餐厅很近，开车只需要十几分钟。
可现在是20世纪初的M国新约市，这个时间已经很难打到出租车了。
鹿白只能一边向着餐厅跑一边试图找到一辆出租车。
直到他累的气喘吁吁，眼前发黑也没能等到一辆车。
鹿白看着车少人稀的马路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淌。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皮特和山姆茉莉是多年好友。
是近在眼前的死亡把皮特变成了择人而噬怪物吗？
鹿白坐在马路上痛苦的大口喘气，肺和喉咙都像灼烧一般的疼痛。
恰好一阵轻风拂过面颊，大大缓解了他的缺氧症状。
一辆车悄无声息的停在了他身旁，是一辆加长的白色面包车。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鹿白用袖子胡乱的擦掉眼泪，抬头看见的正是之前每次都会出现在事故现场的那个奇怪的黑人入殓师。
他依旧是一身整齐的黑色西服。高大的身体此刻正弯着腰，绅士的伸出一只手试图扶他起来。
“谢谢，你能让我搭个车吗？我，我想去……”
“我知道，我已经得到了消息，从神明那里。我也要去那里，到工作时间了。”
“什么?”
鹿白不明所以，神明？
“上帝吗？”
黑人殓尸官看着亚裔男孩身上几乎要把他完全包裹起来的黑雾，微笑着说，
“这个世界只有一个神明。是的，你可以称呼他为上帝。但是也许祂更喜欢另一个称呼……”
“死神。”
最后一个单词声音很小，轻到鹿白根本没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