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怡苑的动静,不知怎的,竟传到了萧玦耳中。
他竟亲自来了。
这是他第二次踏入这个院子。他穿着寝衣,外头随意披了件大氅,显然是匆忙赶来。
看到榻上蜷缩成一团、面色惨白、痛苦呻吟的云拂时,他眉头紧紧锁起。
“怎么回事?”他问话的对象是春杏,语气森寒。
春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支支吾吾。
萧玦不再多问,直接让人绑了春杏,又厉声以最快的速度请来了府医。
诊断结果是误食了相克的食物,加之可能受了寒凉,来得凶猛,若再晚上一两个时辰,恐有性命之忧。
萧玦一直站在旁边,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看着府医施针用药,看着云拂在痛苦中逐渐昏睡过去,额发被冷汗濡湿,黏在脸颊上,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拂开那缕湿发。动作有些生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那一刻,他看到的似乎不再是慕清清的影子,而是李云拂这个人本人。
之后几日,他竟偶尔会来静怡苑坐坐。
有时只是喝一杯茶,看着她笨拙地临摹慕清清的画作,有时会沉默地听她弹错音的曲子。
他依旧沉默寡言,但那种刺骨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角。
一次,云拂在煮茶时,手指不小心被烫了一下,轻呼出声。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查看,那温暖的触感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云拂飞快地抽回手,脸颊染上红晕,眼神躲闪,像受惊的鹿。
萧玦收回手,握成拳,置于唇边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你……字写得如何?”
“妾、妾身字迹拙劣,不堪入目。”云拂声如蚊蚋。
“明日开始,每日临帖十张,本王会检查。”他丢下这句话,语气似乎还是命令,却已然不同。
他离开后,云拂走到书案前,看着慕清清那娟秀飘逸的字帖。
她默默拿起笔,在废纸上随手写了几个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与慕清清的风格截然不同!
随即,她迅速将纸揉成一团,丢进火盆,看着它化为灰烬。
她抬起方才被萧玦握过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度。
她轻轻抚摸着,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窗外的月光冷冷地洒进来,静怡苑依旧一片寂静,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04
萧玦的命令很快得到了执行。翌日,管家周伯亲自送来了上好的文房四宝和几本帖帖,态度恭敬了许多,甚至带着几分探究。
静怡苑的下人们也变得小心翼翼,春杏被调去了杂役房,换来了一个沉默寡言但手脚麻利的老嬷嬷。
云拂开始了每日的临帖功课。
她坐在窗边,执笔的姿态略显生涩,落笔时常常犹豫,写出来的字迹歪歪扭扭,与慕清清那清雅灵动的字迹相去甚远。
她总是写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揉揉手腕,看着窗外发呆,一副力不从心的模样。
萧玦果然会来“检查”。
有时是傍晚,带着一身疲惫从外面回来,顺路便踏进静怡苑。
他拿起云拂临的字帖,只看一眼,眉头便蹙起,却并未如以往那般斥责。
“手腕无力,结构松散。”他冷声道,有时会难得地在她身后站定,虚虚地环着她,握住她执笔的手,带她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