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怪了……”他干笑,“明明别在这儿的……”

陆明远已跑出丈远。苏婉在夜风里听见他压低的话:“蓝绸带的事,谁都别说。”

火场围满了人。医疗站西侧库房烧得噼啪作响,门框塌了半边。秀英瘫在人群里哭:“我就来送个蚊香……谁知草帘子突然着火……”

苏婉闷头往火场里冲。陆明远拽住她胳膊:“找死吗!”

“爹的诊脉记录在铁柜里!”她嘶声喊,“烧了就真说不清了!”

“等着。”他抢过桶水浇透全身,撕块湿布蒙面冲进去。

人群惊呼声中,房梁塌下巨响。苏婉抠紧药箱带子,指甲陷进掌心。

火星飞溅处,陆明远踉跄跌出怀抱的铁柜。袖口冒着烟,小臂烫起一串水泡。

“锁烧坏了。”他咳嗽着踢开柜门,“但有人早掏空了里头。”

空荡的铁柜底层,只扔着个牛皮纸信封。苏婉拾起来,指尖摸到信封背面用钢笔狠狠刻出的字迹:

“七二年的事没完”

她猛然抬头。陆明远正盯着那字看,眼神冻得像三九天的冰河。他烫伤的手臂渗着血珠,血滴落处,恰好染红信封角一个模糊的印章——“县人民医院革命委员会”。

救火人群忽然骚动。赵福满领着人抬水桶过来,视线黏在信封上:“烧出什么了?”

苏婉迅速藏起信封:“废纸。陆队长伤得要处理。”

医疗站里间还算完整。苏婉拧开生理盐水冲洗伤口,陆明远坐在药箱堆里抿紧唇。

“忍忍。”她撒磺胺粉时注意到他肩胛处旧伤——枪疤。绝不是知青该有的痕迹。

陆明远突然开口:“七二年县医院死过六个病人。官方结论是注射剂污染。”

棉签掉进搪瓷盘。苏婉想起父亲相片后的年份。

“您怎么知道?”

“我姐当时在那住院。”他盯着纱布缠上手臂,“最后那份病历,写着主治医生林保山。”

风吹开破窗,油灯忽明忽灭。远处传来赵福满的吆喝:“明远同志!公社叫你汇报火情!”

陆明远起身系好衣扣,经过门框时突然回眸:“林晓月。”

她抬眼。他声音压得极低,像刀锋擦过冰面。

“你爹可能还活着。但现在——谁都别信。”

脚步声远去。苏婉展开那个信封,就着灯光细看。印章旁还有枚指纹,沾着些许红漆。

她从袖中抖出那粒APC药片,与指纹轻轻一対。

药片上的蓝字,竟与指纹的螺纹重合得严丝合缝。

库房余烬里忽然啪嗒一响。半截烧焦的钢笔滚到脚边,笔夹上刻着小小的“Zhao”。

夜风卷着烟灰打旋儿。院墙外闪过半张人脸——秀英死死盯着那截钢笔,指甲抠进墙皮里。

苏婉缓缓蹲下身,捡起钢笔。

笔杆滚烫,还带着某个人的体温。

3 疫起青石沟

鸡叫过头遍。苏婉盯着那截钢笔,窗外的影子早不见了。

药片在掌心硌出印子。APC,蓝字,赵会计指纹。钢笔尖还带着血丝,不知是哪个死人的。

“晓月姐!”秀英突然扑进门,脸色煞白,“牛娃呕得厉害,肚子疼得打滚!”

苏婉攥紧钢笔:“带路。”

牛娃家炕头围满人。孩子蜷成虾米状,炕沿溅着黄水。王老四一把扯住苏婉:“又一个!跟春草死前症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