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无声抵住他虎口劳宫穴。两人影子在墙上咬成死扣。
“陆队长。”她气息拂过他袖口,“您究竟为谁办事?”
门外骤然响起赵会计的尖嗓:“明远同志!民兵队集合完毕了!”
银针倏地收回袖中。陆明远拉开门,赵福满的胖脸挤进来,汗珠顺着腮帮往下淌。
“晓月同志节哀。”他掏出手绢抹额角,“后山摔下来那位……虽说面目不清,可穿着林医生的旧胶鞋。”
苏婉抓过药箱就往外冲。夜风裹着泥腥气灌进口鼻。
火把围成的圈子中央,担架上的人盖着破草席。左脚解放鞋豁着口,露出黢黑的脚趾。
“爹……”她踉跄半步,手腕被陆明远攥住。
“先确认。”他声音擦过耳际,指腹有意无意压住她脉门。像号脉,又像禁锢。
席子掀开半幅。尸体后脑塌陷大半,怀抱着个撕烂的采药筐。黄连柴胡撒在血泊里,最刺眼是那截红旗牌钢笔盒的绸带——宝蓝色,缠在僵直的指头上。
赵福满突然弯腰抽走绸带:“这是物证!林医生莫非偷了公社奖品?”
“你胡扯!”苏婉甩开陆明远扑过去,“我爹采药摔死,跟钢笔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赵福满退后半步,“公社刚表彰我就丢了奖品。偏巧林医生带着这东西死……”话没说完突然噎住。
陆明远的电筒光定格在尸体指甲缝。几丝鲜亮红漆,黏着细碎木屑。
“后山都是松木。”电筒光上移,照见赵福满额角的汗,“这红漆倒像……像公社文件柜的色泽。”
人群嗡地炸开。苏婉趁机扯回绸带,指尖触到硬物——绸带折缝里塞着粒药片,白底蓝字印着“APC”。退烧止痛药,医疗站早断货半年了。
“先收殓。”陆明远突然横进两人之间,“赵会计,麻烦您带人去公社核查文件柜。”
火把流流向山下去。苏婉跪在担架前假装整理衣领,迅速藏起药片。抬起尸首时她顿住了——这人右手虎口光滑,根本没有采药人该有的老茧。
“等等。”她突然掀开草席,“这不是我爹。”
举火把的民兵们愣住。陆明远蹲身细看,苏婉直接扒开尸体衣领:“我爹颈后有火罐印迹,这人没有。而且——”她撬开牙关,“齿垢发黑,是长期嚼槟榔的。我爹最恨那味儿。”
赵福满嗓音发颤:“荒山野岭的,不是林医生能是谁?”
“是邻村那个槟榔贩子。”陆明远突然道,“昨天他来青石沟兜售,穿的就是这条补丁裤。”电筒光扫过裤腿磨损处,“但林医生的鞋为什么穿在他脚上?”
苏婉突然想起什么,扑向那只采药筐。柴胡堆里埋着个搪瓷杯,杯口残留着褐色药渣。
“昨夜秀英送我的红糖水……就是用这个杯子装的。”
陆明远接过杯子嗅了嗅,眼色骤沉:“不是柴胡。是洋金花粉末,过量服用致幻。”
远处突然传来尖叫。众人扭头望去,知青点方向腾起浓烟。
“不好!”赵福满跺脚,“那是医疗站库房!”
苏婉拔腿就往回跑。陆明远疾步跟上,经过赵福满时突然伸手:“会计叔,您钢笔借我用用。要写现场记录。”
赵福满下意识摸向胸前口袋。空荡荡的。他脸色唰地白了。